薛有年犹豫一阵,低声说:“有次,我半夜醒来,下楼去喝水,就想顺路看看你休息得怎么样,然后……”他露出很微妙的、很难以启齿的表情,纠结片刻,很委婉地说,“你好像是做梦了,在说梦话。”
华临愣了下。这他倒是不知道。
他是做过梦,但是,他感觉自己应该没有说梦话的习惯,而且他在梦里好像也没说过什么吧……不过也不说准做梦的人醒了就忘了,以为没有发生过。
总不可能是薛叔出现幻听了啊。
再结合一下前后语境,华临大概猜到了薛叔听见的自己的梦话是些什么。他脸发烫,试图抢救自己:“我不是……不是,薛叔,你听我解释……我……”
薛有年抬起手来,像是想揉一揉他的头发,但又想起了什么,犹豫一下,避讳地将手放回去,叹气道:“临临,你长大了。”
“……”
“……饿了吧?不早了,我去做饭。”薛有年朝他笑了笑,笑容一如既往。但华临觉得自己从中看出了无奈和忧伤。
饭桌上很尴尬。
华临知道薛有年已经尽力装作无事发生了,他也尽力了,但两人说话都十分的词不达意,华临反正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怀疑薛有年也不知道,那就还不如不说,但不说也尴尬。
吃完饭,华临顾不上帮忙收拾,飞速逃窜上客卧去了。
他等了很久,听到门外薛有年上楼的声音——通常是薛有年收拾完一楼,准备洗漱睡觉了。
以往,薛有年会在经过客卧门外时敲一敲门,提醒华临早点休息,或者进来和华临聊聊今天发生的琐事之类……
今天,薛有年就这么上楼去了,没说话。
薛叔和我之间已经尴尬到了这种地步了吗?!我到底说了什么梦话啊!
华临震惊地想。
华临现在脑子里全是浆糊,他试图先睡一觉,清醒一下,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爬起来,去一楼厨房开冰箱拿水喝,结果打开冰箱门他就一怔,望着里面的几瓶高度数啤酒发了会儿呆。
薛有年只偶尔小酌红酒,不喝啤酒,这台冰箱里第一次出现啤酒。
华临回过神来,拿了瓶啤酒就转身上三楼,打算和薛有年对质,或者,好好谈一谈?至少,问一下这啤酒是怎么回事?
但他敲了好几下门,薛有年也没开门,只是问他有什么事。
华临提起冰箱里的啤酒,薛有年沉默了两秒,用很自然的语气说:“你不要喝。那是我明天要给同事带的,他住的那边没有这个牌子。”
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华临不信,他坚持要薛有年开门。
薛有年只说:“临临,别闹,去休息。大半夜的。”
华临敲不开薛有年的门,气得回去客卧,想拧开啤酒吨吨吨,来一个一醉解千愁,但又怕万一的万一真是薛有年要带给同事的呢……
一下子又气短,把啤酒搁床头柜上,扯被子盖过头顶,闷头努力睡觉,睡不着也睡。
第二天,华临醒来看了眼时间不早不晚,他的满肚子闷气过了一夜也没消散。
他慢吞吞地爬起来换衣洗漱,默默地思考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先装无事发生吧……
结果他一下楼,就看见薛有年坐在沙发那,垂着头,很难过,甚至还有几分颓丧,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薛叔。”华临小声、做贼心虚地叫他。
薛有年听到声音,回过神来,转头看他,又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临临,你来一下,我们谈一谈。”
华临赶紧过去,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好,紧张地看着他。
薛有年沉默了会儿,第一句话说:“临临,你产生了错觉,但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是并不罕见的性启蒙过程中会产生的问题。”
华临:“……”
说完那句话,薛有年又沉默了很久,好像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很艰难才能说出口。
“……临临,你现在应该做的是远离薛叔,去结交新朋友。我感觉你在这边没交到什么朋友,一直都是和薛叔待在一起,又遇到了霸凌,加上治病的特殊过程,以至于你产生了错觉。”薛有年很缓慢地说着。
华临注意到他搭在膝盖上的手一下子十指交叉,一下子松开,一下子又十指交叉,泄露了他此刻的心理状态绝对没有脸上所努力表现出来的镇定从容。
他非常紧张、局促,以及,有些挣扎。
仅仅只是紧张、局促的话,可以理解成他面对朋友的儿子对自己表现出了性好感时的尴尬。但是,挣扎呢?为什么会有挣扎?他在挣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