琏官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又听到熟悉的滴水之声。可下面明显没有对打之声,到底是打完了,还是都到外边打了?
琏官不知道,躺在长梁上放出灵识。
灵识往下探,看到一个蹲身下跪的身体,还有一个站着,两个动也不动。
这两人谁是谁,灵识竟分辨不出。
琏官从房梁纵身跃下,所幸站着的是沈朝,跪着的是国主云丹。他下跪跪着的方向,大概是琅琊国,又不只是琅琊国。
在镜中化开的青年云丹的好看模样,现在又变成一开始的褶皱遍布,青筋凸起。
这是这千年,他忍受魔气炼化所得,是他如今真实的样貌。
“你竟能胜。”琏官有些意想不到,对沈朝道。
她突然感觉可惜,自己在上边心安理得地睡着,没看到两人是怎么交手的。毕竟这两人都是千年前的人,一个还是少年模样的大国师,一个是蛰伏等待的魔尸。
看大殿被肆虐摧残,这两人打斗是相当剧烈。他们的修为深不可测,她若是看了,想必会受益匪浅。
失策!
说完,沈朝还没应,云丹却瞥了她一眼。
琏官被他看地既心虚又心惊。明明魂天阵已经破了契,可这副身体还是会受到这位国主的影响。
镜子里,过去的沈朝说地清楚:无论死生,大巫月都只能留在月落国。
大巫月已死,身体还在。只是身体里的魂魄,换了个人。
那她,还能出月落国么?
云丹看了她一眼,这么一来,琏官却不知道沈朝算不算赢。因为这两人谁都没灭了谁,只是僵持着不动。
莫非,他们都在等对方出招的时机?
琏官想着要不要重新回到房梁之上,沈朝道:“你过去杀他,拿上这把薄刃,起弑杀咒,正中他眉心的位置。”
眉心?沈朝将她与玄水珠按入大巫月的身体,也是在眉心。
这地方有什么说法?
她不是大巫月,所以不在乎怎么杀云丹。
他已成魔尸,当年灭浮屠国,所到之地满城皆屠戮,妇人婴孩亦不放过。魔功嗜血,嗜所有的绝望……云丹为了赢,为练就魔功,生灵涂炭也在所不惜。不止异国百姓,他连自己的百姓都不放过,巫族虽逃了不少,但是大半也被他虐杀。
云丹总是在杀戮,但不知为何,世间却并无他杀人如麻的流言。
在琏官心里,他现在是该死之人,所以她毫不犹豫起咒,只是这咒极难念。
当她一步步靠近之际,云丹却道:“你杀不了我。月,你死生都附属于我,你是大巫,这是天意。我若是消亡,你以为你也能活么?这是沈朝的阴谋!他要报复我们!”
“可我不是月,”琏官收回沈朝手中,那把原就是她的薄刃,毫不犹豫地插进云丹的眉心,“这才是天意。”
至于月,她早就死了。
云丹不避,一是他没法避,二是他压根就不信。
他等了千年,才等到她,她怎么可能不是月!
他一直相信,大巫月终有一日会回来。
不然这些年,他日日苦熬,又算什么。
琏官手执薄刃,大概是咒的原因,或许是插对地方,所以这回她不会痛。
那把薄刃插在眉心,云丹却狰狞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那双深陷在眼眶里的眼,是绝望的,又是疯狂的。
他声音嘶哑:“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国主既让人设下百鬼阵,就应当知道,上面需画上我这个相契之人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她虽是孤儿,但生辰八字都被师父算出来了,印在本命灯后。他们若是要找,自然能找到,“国主,你成今日,并不是为月,是为自己。南征北战开疆拓土,这可不是大巫月的所愿。”
云丹这样的人,总会有一个契机,让他以此为借口,不断往上爬。
月只是正好成为那一个契机。
云丹将她囚禁此处,虐杀她的族人,指挥将士应战,分明是他自己想要一统天下的个人私心。
大巫月若是有此愿,自然可以携手辅佐他,陪着他。
可她显然没有一统天下的大愿,她只想扶弱救济,忙碌至死。
这两人之心互不相通,结果自然南辕北辙。
月的脸,既熟悉,又陌生!
云丹怎么都不信:“你骗我,为了他,你竟又骗我!”
“人死不能复生,国主就节哀罢。”琏官重念一回弑杀咒,这回咒术好念很多,她越念越快,薄刃亦越伸越长,直直从眉心处,将云丹的脑袋刺了对穿。
云丹周身的魔气开始溃散,他瞪着她,用手指着她:“你胆敢……朕要,朕要……”
不给他起术诅咒她的机会,琏官在那一瞬,将薄刃迅速抽出。
刀光一闪,直直削掉云丹指着她的那只手。
与此同时,因为薄刃被抽出,云丹整个身体都化作一团黑气,彻底消散。落在地上的那只手,也渐渐消失……
琏官将薄刃收回,在手腕上卷好,才去看沈朝。
这一看,发现他面白如纸,出气多进气少。琏官快步上前,扶着他的手臂,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支撑着慢放在地。
另一手探着他的脉,琏官发现他脉象全无。
世间万物,既能生,便会消亡。
琏官不由一愣:“你这是要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