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都城一路行车去南洲国,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
年已经过了,处处却还是冷的,偶尔还会飘雪。
行走了数日,在某日黄昏,他们在一处山洞歇脚。齐遇做了一大锅筒子骨鸡汤,炒香腊鹅,还做了满满一盆的酸萝卜。
瑛姑添柴烧火热汤,汤咕咕冒着热汽,一行人围着炉火坐着,就麦豆饭,吃菜喝汤。
在路上这些天,裴元真的像水土不服那样没精神。
今日倒好,回神了。
天已经黑尽,裴元边烤火,边道:“再过两天就到南洲国的地界了,师妹,你一定要取玄水珠么?”
吃完碗里最后一勺麦豆饭,琏官才放下碗筷:“你想说什么?”
“我帮你取。”
玄水珠是南洲国的圣物,藏在皇陵之中。裴元,是南洲国的皇族,是已故的南阳王的遗腹子。南阳王年轻好胜时与人打赌,被人失手打死,南阳王妃终日郁郁,生子难产,力竭而死后,胎儿依旧没有下来。最后,是宫里的一位老嬷嬷剖腹取子,有了裴元。
南阳王是南洲国主的幼子,国主怜裴元一出生就无父无母,便带在跟前抚养。在宫中,虽有宫人们照料,裴元还是体弱多病。
宫中的天师说裴元命硬,宫中乃龙脉所在,与他相冲,裴元不宜久居宫中,倒适合修仙一途。
国主不信,但也不好让他在宫中住了,将他过继给那些没有子嗣的王爷们。
只是,一个两个的王爷都死于非命,王妃们也未能幸免。
无法,后来国主便安排人将裴元带去了桐山派,拜师修炼。
“若被发现,师兄不怕被皇族除名?”
虽然那些王爷王妃们的死,人们都说是裴元命硬之故,但国主却甚偏爱这个孙儿。裴元自小在宫中,跟这位皇爷爷关系最好。在桐山派时,裴元依旧每年佳节家书不断,过年都会瞬行回来一趟看他。
裴元苦笑:“你不知道,国主有意将皇位传给我。我那些伯伯们急红了眼,我若是被除名,正中他们下怀,大概算是一桩好事。”国主老了,受不住儿子们的折腾了。
“师兄,你算过国运?”
裴元摇头:“我算天算地,偏偏不能算南洲国的国运。”他既然踏上修仙路,就与国主之位无缘了。可国主偏生有这样的心思,还不加掩饰。他每回去一次,其实都不得安宁,但又不好不回去。
他算不了,她却让人帮忙算了。南洲国变天的日子,就这几天:“师兄不必帮我,你什么都不必做,现在就走吧,进宫去。过年未回,想来国主甚是想念。”
“你这话,是让我跟都不必跟了?”裴元一惊,她将他排除在外了。
“是,”琏官干脆道,“我们一行人,一路奔波至此,相伴而来,着实不容易,合该就此别过。况且这是我的事,牵扯到皇族,难免会牵累到你身上。事情未了之前,最好不知不觉的避开为好。先前回去门中的那些信,总没有回音,想来也是这几日。若是有人来寻我麻烦,就烦请师兄先出力应对了。”
她要他对付那些人,可是玉家的人真的会来么?
裴元劝她:“琏官,停手吧,事情都过去了……”
这些年了,都已经尘埃落定。她为什么偏要搅乱,非要将事情查地一清二楚?
她是块硬石头,裴元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她:“甚至师父都说不必查了,你难道还信不过师父?”
“我记得师兄先前说过,世间对错都靠一张嘴……那就不靠嘴,花点心思一桩桩一件件查清楚,”琏官冷冷地看着他,“谁对谁错,是谁混淆视听,是谁浑水摸鱼,是谁暗中谋划……我都想知道。”当年的事历历在目,恍若昨日,多少人的性命,只能停在那一天。既要重新再查,她就不会轻易罢手。
裴元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废话,他腾地站起来:“那好,你去查,都查查清楚,查清楚了请一并告诉我。另外我要提醒你,琏官,你既不听我的话,玄水珠也别想取走。你是厉害,可玄水珠没那么好拿,陪命事小,侥幸没死真拿出来,南洲国一定会联同各国通缉贼人。你不怕上榜就尽管去,到时桐山派也会颜面扫地。你好生掂量掂量。”
话扔在这里,他也不留恋了,即刻瞬行离去。
这对师兄妹在这小片刻内便爆发冲突,事态跟往常的争执僵化完全不同,瑛姑不得不把嘴里的麦豆饭咽下:“姑娘,裴仙长这就走了?你要不要将他追,不,把他捉回来?”
琏官依旧镇定地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热汤的火比之前小,她还往上添了一把柴:“不必了,随他去。”
“可是姑娘,那玄水珠……”裴仙长说,若是琏官拿出来,就会牵连师门。瑛姑虽然没有去过桐山派,却知道那是琏官长大的地方,那里有她尊敬的师父。
跟她的父母不同,琏官姑娘的师父,很疼惜她。
“既来之则安之。我既选择做,就必然承受后果。”躲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