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
说书先生却激动起来:“胡说八道?这怎么能是胡说八道?你瞧吕老为了回桐山派,可是什么计策都使出来了,最后迫不得已,将念头动到你头上来。果然人是不能做坏事的,这不一身的皮都被折腾老了,他这死也死的不容易……”说起这些,他仿佛回到当年吕老被折磨的惨境,他花了那么多心机,费了一身劲,什么都没落着,用尽全部修为设下这么一个死阵,将这里托付给他。吕老这后半辈子,也实在是太难了,说书先生禁不住又落下泪来。
琏官冷眼瞧着这披着人皮的大黑老鼠,问他:“你这是喜极而泣?”
“这个……”它原本甚是投入,被琏官那么一说,大黑老鼠徒然尴尬。
大黑老鼠眼泪流地快,收地也快。一抬手一抹眼,眼泪就都止住了,干脆承认:“的确是欢喜极了,我等你许久才等到你下山,这鬼地方误我,我可终于可以脱身走人了。别急啊姑奶奶,我这就送你去见吕老……”
大厅的符咒自琏官进来后就汩汩流动,像一道道的扭曲的血色蚯蚓。如今她出不去,大黑老鼠想着自己的自由,便放手一搏,说干就干,挥手启动阵法。那汩汩流动的血色蚯蚓随之跳跃起来,滋滋作响的功夫,那血色蔓延到琏官的脚下,爬上她,侵蚀她。
琏官看着那血样符咒,显然,那血中灵力与腥气交杂。吕泰居然以自身的血画符……不对,这里的灵气残余不多,但他心思恶毒,执念甚深,他一定还用了别的东西,才让阵法有这样难以估量的威力。
正想着,冷不丁外边一团红的诡异的火突然朝大黑老鼠烈烈烧来,速度极快。
全神贯注在阵法上的大黑老鼠没留神,被打中后浑身炙痛,乍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被火团团包围,他吓地惊叫:“啊我的皮!我的皮!”
大黑老鼠蜷成一团在地上打滚,可那团火也着实邪门,扑不灭扯不掉,死死黏着那副人皮烧,很快就将人皮烧了精光。
没有人皮,大黑老鼠那一身的黑毛更好烧了,空气中漂浮着皮肉的炙烤味,又腥又恶心。
大黑老鼠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阵法,跳起来大叫,很快就跑地没了踪影。
这样的意外情况,琏官也没想到。陷在阵法中不得动弹的琏官,盯着那些扭动的符咒……这不是桐山派的咒术,但看着眼熟。
这时,外边又弹入一簇火。那簇火“啪”一声打掉正中位置的牌位,血色牌位被烧地通亮,烧完了,原本流动的符咒也收缩成黑色的墨痕。
阵法一解,琏官走出大厅。外边的火堆已经全部烧起来,火苗在四处蔓延。
小巷虽深,但现在已是夜晚。这突如其来的大火,让住在附近的人都惊慌起来,生怕火势烧到自己家。有人已经开始敲锣聚众,一时间,敲锣声,叫嚷声,柴火燃起来的噼噼啪啪声……不绝于耳。
琏官目之所见,除了烧着的柴,就是那漫天火光。她闭上眼去感知那只大黑老鼠,不过几息功夫,大黑老鼠就跑出她能感知到的范围了。那大黑老鼠,修为不高,逃跑的功夫却了得。自茶馆发现她开始,它就开始有意引她过来。
冬日里,被这样的大火热烘烘烤着,热浪一重重一道道,她适应着这里的亮光,也适应着四周的叫喊声。直到……琏官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人。那人披着一身灰青长袍,长眉入鬓,静悄悄地站着,也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这院子的火越发大,就越发热。琏官跨着大步向他走去,越走越快。地上是融融的雪水,黏黏糊糊,踢踢踏踏。离着高大男子还有两三步,她止住脚步。姑娘仰着头,恭恭敬敬地行礼:“先生什么时候来的,可瞧见大黑鼠往哪里跑了?”
柴火灰飘飞,有的落在姑娘的脸上,一点点像黑灰的麻子。言洄走过去抬手擦她的脸,手指在脸上刮了刮,倒越擦越黑。
姑娘还维持着笑脸的力度,只是鼻子皱着。
来灭火的人声越来越近……琏官想起纵火是大罪,对于住在附近的人而言,他们脸生,嫌疑就最大。顾不得那么多,她只好去拽言洄的袖子,快语道:“先生我们先离开这里,被人撞见不好。”琏官不想沾官府的麻烦。
言洄低眸瞧着她那只手,在她催促的目光下,他即刻行瞬身术离开此处。停在镇外的一处小亭子里时,天已黑透。周边既无人,也无灯。
没有火光笼罩,被迎面的冷风砸来,琏官有点冷,牙齿都在打架:“虽说以前也冷,但被火热乎乎的烤过,才觉这雪日难熬……”正说着,她只觉头一重,满面热气扑来。她扯住那差点落地的东西,摸了摸,想是言洄将身上的长袍扔给了她。那长袍里的混着鹿檀香和他的气息,很是好闻。
琏官鼻子痒痒,扯紧言洄的长袍包裹自己。这长袍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的,裹着整个人都暖呼呼的,像置身在小火炉里。想了想,她又道:“先生,您也听到那大黑老鼠说的话吧。这事都过去好几年,吕老也死了,师父就算是知道不过是平添烦恼……您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