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医是豹房太医当中与邵良宸最熟络、交情最好的一位,早在刚接了何菁姐弟过府之时,邵良宸便请他来为何云诊脉治病,顺道也为何菁望闻问切了一番,就当做了次婚检。
何菁从前过久了穷日子,没条件好好养生,体质表面上还算康健,只是因前面几年受过寒,妇科方面有点问题,胡太医那时便给她开了方子叫她好好调理。
那些药都是汤药,何菁这些天都在郁闷地坚持吃着。听了他这话,她也不知能说什么,自己身体本就不争气了,难道还能替人家大度,表示自己甘愿冒险一试?
邵良宸紧接着道:“不过,他倒是给我指了另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何菁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瓷瓶,越来越好奇他这葫芦里是什么药。
“就是你不吃,我吃。”邵良宸终于将手里瓷瓶扬了扬,“这种药是给男子服用的,吃了之后再去行房,也能避免女子受孕。虽说不是百分百把稳,至少可以大大降低风险。”
竟然还有这种东西!何菁皱眉问:“那你吃这种药就没毒性了?”
邵良宸自知也不好瞒她,闭嘴沉默了片刻,便道:“也是有的,吃久了同样影响生育,而且若吃多了,说不定到不了四十岁,就不行了。”
何菁睁大双眼:“那还吃什么吃?哦,你怕我不孕,倒不怕你不育,那你打算留着我跟谁生孩子去啊?”
邵良宸无奈地磨了磨槽牙:“照胡太医的意思,只吃几个月应该没事……”
“那谁说得准?砒.霜喝一口也不见得死人,你也去喝个试试?”何菁劈手夺过瓷瓶,拔了塞子,利落地将里头的药丸全都倒进了炕边的痰盂。
邵良宸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唉呀,听胡太医的意思,那东西挺贵的呢。”
何菁将空瓶顿在桌上,轻哂道:“再贵又能如何?当零嘴吃啊?”
邵良宸苦笑:“那依你说还能怎办?”
“还需要怎办?胡太医不是说了我体质寒凉不易受孕么?怎就那么巧,非在这几个月里就怀上了?”何菁叠着手跪坐着,说起这话未免有了些伤怀,“还说不定我这辈子都不能生呢。你说,我若是十年八年都不能生育该怎办?你也只能纳妾了吧?”
她竟然利利索索就把话题转到了这里,邵良宸也不好不奉陪:“其实我对子息一事并不上心,真没有也不在意。”能再遇见她就够他知足死了,在这之前他还时不时就想死呢,儿子算个毛线?
何菁对他这说辞显然不信,哪个古代男人不重视子息的?他也就是年轻才不放在心上,她忽又欠身撑到炕桌上,兴致勃勃地问:“咱们要真生了儿子,也得随着你做探子吧?”
这思维跳跃的,邵良宸很有心点着她的鼻尖告诉她:你这德性很不像个古代土著女人,是很不对劲的。当然也就是想想,他温和笑着,努力将她歪走的楼重新扶正:“还是先说眼前吧,依你的意思,咱们就顺其自然,谁都不吃药了?”
“嗯。”何菁点了头,“我觉得没事。成亲三五年才生孩子的人那么多,怎就咱们这么倒霉……这么好运,才几个月就能有的?反正,不能叫你吃那种破药。”
说到底还是因为关心他,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的关心,都很值得他感动和高兴。邵良宸心头漾开一片暖意,拉过她的手来攥了攥:“咱俩一定都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将来也能生上几个孩子,至少也要一男一女……嗯,咱们的儿子,确实是得随我做探子的,到时咱们得好好教他。”——一定不能叫他像他老子这么出色!
何菁同样满心温暖,思绪已然远远越过眼前的难关,憧憬到十多年以后去了。
她自问算是个好人,嫁的也是个好人,本着好人有好报的原则,想必他们都会顺利活下去,落个好结果吧……
依照邵良宸的计划,再用两三天的时间,叫何菁打理交托一下府内事务,他则向张采那边走走流程,收好厂卫昔日有关安化王府的卷宗,然后就要启程出发了。
所以说在家的日子已然很有限,白天讨论完了避孕事宜,晚间到了床上,何菁又有些蠢蠢欲动。
“既是迟早的事,为何还要等啊?难道不在家里,你还要等到了半路的客店再来?”
“你怎不明白,怀孕这种事没有个准的,是几年怀不上还是一次怀上都难说,当然是能拖一天就拖一天的好。”
“嘁,你这就又改说辞了。”何菁表示很不满。
“你急个什么啊?”邵良宸啼笑皆非,他才不信她真心有多盼望,不过是出于不想叫他忍耐的好意罢了,要说真实心意,她一定还是抵触居多。就连平日亲亲抱抱,她都只是僵着身子逆来顺受,没见有半点享受,只是刻意逢迎罢了,不信就看看。
他往她跟前凑了凑,搂住她抚摸着,手掌顺着她曲线曼妙的脊背一路滑下,刚过了腰际,何菁便推开他:“既说不要,就别来逗我。”
这次竟连逢迎都免了,邵良宸有些意外,嘴上道:“你看看,你连这样都不喜,还撺掇我干什么?可见你自己并不情愿,都是对我曲意迎合罢了。”
“才不是因那缘故。”何菁涨红了小脸,不好向他解释真实缘故,趁他不留意的当口,将备在床头一条帕子抻了过来,以被子做掩护悄然塞进裤腰,便过来依到他身上,“现在就好了。”
邵良宸满腹狐疑:“你捣鼓了些什么?”
“不告诉你。”洗帕子总比洗亵裤容易,何菁觉得自己可以准备些小棉布头专门做这个用,弄脏就趁着去净房的机会直接丢弃,一次性多方便?
邵良宸搂着她抚摸一阵,也摸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当下又哄着她追问了一阵,何菁却坚辞不说,心里不无得意:反正你又不敢摸到裤子里来,不到那一步就不可能发现这秘密,哈哈哈,本夫人真聪明!
“咦,这是什么?”因何菁塞的潦草,邵良宸摩挲了一阵竟导致那帕子自她后腰之外露了边角。
感觉到东西被他抻了出来,何菁慌忙阻拦:“你别抻,别抻啊!”被他看见那上面潮湿一片,真要丢死人了!
邵良宸想做的事以她之力何尝阻拦得住?他轻而易举将那帕子抢到手里,拿到了灯下,淡淡藕荷色的丝帕,上面隐约有着些……
何菁拿被子蒙了头装鸵鸟,却听他问道:“你都这样儿了,还来勾引我?”
何菁掀开被子一看,展开在他手里的那方帕子上赫然沾着几点殷红,竟然是亲戚来了!
“哎呀呀……”她慌忙叫着,起身爬下床去。
又一次隔着床帐听见她开柜子,邵良宸不禁纳闷:这次是刚来的话,那上回又是肿么回事?
要出远门的事,早在决定下来那天的次日他们就告诉了何云,邵良宸还曾有心干脆对何云实话实说,却还是被何菁拦下来了。何云毕竟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人也耿直,万一被有心人蓄意套话,说不定就给他们惹麻烦——谁能确定京师这边就没有安化王府的耳目呢?
何云的咳嗽之症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每天只需再服一次药用于巩固,无需何菁再多挂心。邵良宸还为他寻了个秀才先生来教他识字读书,因何云不好文,没打算考科举,也只是随便学些、多件事做罢了。
这是邵良宸头一回出京办差,时日会比之前每一次都长,从前离家尚可解释为去到豹房或是其他哪家贵人府邸玩乐去了,这一回总得有点不一样的说辞以备不测。
皇帝对此有着考量,下明旨赐了他一座远在南京乡下的庄子,集养蚕卖丝于一体,邵良宸便对外称自己是携带新夫人去新庄子游玩外加打理生意。
安化在西北,想来有人既怀疑到他身份、还有闲心跑去南京核实的可能性极小。
武德知道主人常有差事在身,并不细问,只应下好好打理府邸事务。自从上次收拾了赵有善等刁奴,邵良宸看出武德年岁渐长,已有了一定的管家能力,就好好扶植了他一番,如今小五已是府中半个管家,除了个别需要与外人接洽、不宜他一个少年出面的事务之外,其余事宜均可由武德做主。
收拾行装时邵良宸向何菁强调,绝对不能携带任何泄露身份的东西,比如那些御赐首饰就一件都不能带,打着官银印戳的银锭也不能带,那些卷宗更是看完记熟之后要全部销毁。因他初步给自己定下的身份是个富商之子,寻常银子倒是可以多带点。
另外,次日他还从街上买回来一堆瓶瓶罐罐给何菁——都是各样名贵面脂。什么鲜花做的,羊脂做的,珍珠蚌做的,还有什么南海古怪海货做的,不一而足。
“安化那地方说不定比京城更要干燥少雨,眼看又要天冷了,给你带着,省得到时闹得手脸粗糙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