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动静,从一开始就没有瞒过城中任何人。
高门大户,蓬门小户,全都在睡梦中被惊醒,更有无数平民百姓死于乱刀之中。
温鸾就是在这种喧闹声中被惊醒。外面的尖叫声就那样传进重露斋。
她匆匆忙起身穿戴好,头发散乱地出了门:“木香!”
松香急匆匆过来:“八娘,?木香去外头打探消息了。”
温鸾点点头,又问:“两个孩子呢?”
“八娘放心,瑞香已经过去照看了。只是被吵醒了,?还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
温鸾听到这,稍稍松了口气,?可耳边传来的尖叫声越发的多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人、闯进来了?”
一样被吵醒的几个小丫鬟吓得紧紧搂抱在一起,闻声如鹌鹑般低着脑袋瑟瑟发抖。
“不、不知道……八娘,?我们害怕……”
小丫鬟们的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也不过才十三四岁,?遇见如今的情况,哪里能要求她们多有多大的胆子。
毕竟,?那被风送来的血腥味,?和捂住耳朵也没法假装不存在的惨叫声,?就如一张网,铺天盖地,严严实实将她们都罩了起来。
温鸾叹了口气,?就见有身影从一切院墙上翻了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身道:“八娘,是禹王反了!”
木香身上带着血,伤口被她简单地包扎了几下,人就跑回来送信。
“永安城里,四品以上官员的府邸全部被围!温宅已经被人闯进门,下人们都被抓了起来!顾家……顾家门外现在也全是人了!”
偌大的永安城,竟不过几息功夫,被禹王党的人处处掌控。温鸾觉得不可思议,可随即明白过来,禹王这是早有准备,甚至可能在今天之前,还收拢了不少人家。
好在通平巷那儿只留着几个伺候的下人,阿兄几天前就被召进宫中一直没有出来,暂时逃过一劫。她又因李老夫人寂寞的关系,把小大郎和小二娘一起带到了松柏堂,被围困住,总也好过死在通平巷内。
“拾鸦呢?”伤口到底发疼,木香龇牙咧嘴,“这时候他不是该护在八娘身边,怎么没见到人?”
“也许是皇城司有事。先不管他,”温鸾立即道,“去祖母那儿,把两个孩子也带过去。”
她当下就要出门,几个小丫鬟们吓得就要哭出声来,可又不敢跟着走,生怕到时候出什么事,就被人拎出来挨了刀子。
温鸾瞧见她们的神色,心下发紧,到底没说话,带着三个香,抱上孩子去了老夫人房内。
不光是城里的动静,整个顾府也都因此亮起了灯火。没有哪房人这时候还睡得着的。
温鸾到时,周氏已经陪在了李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戴着抹额,披着衣裳,就坐在床边。白妈妈在旁端茶,看到温鸾来便道:“八娘来了。”
老夫人抬起眼:“外面,可是禹王反了?”
温鸾低头道:“是的。城中都乱了,杀人放火,什么情况都有。都说祸不及家眷,也许不会有事……”
周氏说:“是啊,咱们三郎这时候还在宫里,就凭这,外头的人也不敢拿咱们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周氏心里头还是怕得很。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祸不及家眷,那也不过只是随口说说。真到了要拿人要挟的时候,家眷才是最好控制的。”
“府外的人一时半会只是围着,还没攻进来,可也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杀了人进来了。”温鸾咬着唇瓣,两只手紧紧绞在一块,“舅母,你带着祖母她们想办法找地方躲一躲。”
松柏堂建造之初,顾老太爷就起过防备之心,特意挖了一个地窖,可以用来藏人。
现在,这个地窖派上了用场。
“那你怎么办?”周氏不放心问。
“我?”温鸾抿抿唇,“我先留着看看。府里还有其他人,我去找找他们。”
温鸾打算先将老夫人藏起来,然后再去找其余几房的长辈。只是还不等她去扶起老夫人,长房夫妻俩在家丁护卫下,急匆匆地赶到了松柏堂。
一起来的还有这时候本不应该出现在顾府的李老太太。
城中乱成一团,但凡敢出门的,木香说十之八九都死在了乱刀之下。那些杀人者,压根不会管被杀的究竟是平民百姓,还是高官世族。
可李老太太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顾府了。
温鸾心里一凉,抬眼看向了与老太太站在一处的长房夫妇俩。
顾渐的目光有些闪躲,胳膊肘撞了撞汤氏。后者神情狼狈,咳嗽两声道,“八娘也在啊。”
温鸾点头,问:“老太太是如何过来的?满城烧杀抢掠,竟是分毫没有伤到老太太?”
这话,李老太太避而不答,只看看她,又抬眼去看她身后的李老夫人。
顾府已经开始乱了,那些人果真没有在府外围太久,已经耐不住性子,闯进府里大肆搜拿。
小裴氏的尖叫,甘氏廖氏的哭喊,叶氏的求饶,隔着松柏堂的院子,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还有顾家大小郎君的声音,近在咫尺,就被人拦在了松柏堂外。
“小姑姑来这里,是为禹王做说客来的么?”李老夫人慢慢走到院子中。
“说是说客,不如说,是作长辈的想给小辈指一条明路。”
李老太太道,“你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家三郎如今尚在宫中,生死不知。若是死了,你们家倒是能逃过一劫,若是活着,非要与禹王为敌,拿顾府满门都要受其牵连……”
她说话慢,汤氏有些心焦:“母亲,禹王的意思是,请母亲和八娘帮忙劝说三郎,叫他千万别与禹王作对了!他是皇城司的人,等禹王登基之后,自然也是要重用他的,眼下宁王已经死了,他还不如聪明点,投靠禹王,日后总是会有好日子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