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溪亭挥手命长乐退下,这才瞥向她的视线。
乌黑的眼眸中映着许许多多的东西,唯独没有精神。
“……阿软?”他伸手,捂住她的眼。
温鸾下意识动了动,叫了声“表哥”。
顾溪亭轻声慢语:“你在想什么?你在为十娘难过?”
“表哥,十娘……如果当初没有嫁给李英,是不是就不会认识太子?”她的声音又轻又细,裹着一丝无法掩饰的不安。
“也许吧。”顾溪亭极其自然地为她将一束长发捋到耳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每个选择都可能带来不一样的结果。”
温鸾点头。
顾溪亭说的没错。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选择,摆在面前的永远不会只有一条路,但每一条路的后面可能有着不同的分岔路口,不同的结局。
她活了两辈子,哪怕不知道永安城里各家各户的事情,只单看温家,她也知道,她重活一世后做出的选择,成功改变了上辈子的很多结局。
所以,如果十娘当初没有选择李英,可能真的就不会遇上太子。
再如果……如果当年她没有被送到永安,甚至顾家都可能不会是现下这样各有心思。
温鸾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背,问:“十娘……下葬的时候,我能去为她送行吗?”
“……嗯。”
顾溪亭代三房应下,回去之后见过三房夫妻俩,提起了温鸾的话。
三房夫妇二人自是忙不迭的答应。十娘的作为让夫妻俩愧疚万分,尤其面对温鸾,更是头也抬不起来,一听说她愿意为十娘送行,又怎么会拒绝。
十娘到底不是什么正经死法。顾家上下念在三房的好,允她在家发丧,只是整个丧礼简单地操办了。
十娘发丧那天,永安下起了雨。
温鸾撑着伞送了一路,回来的时候远远瞧见顾溪亭在与尉迟善说话,这便回了通平巷。
太子被废,东宫无主,以后的永安城,只怕还有得闹腾。
如她所想。
在大皇子被幽秋深宫,太子之位空缺之后的几个月时间里,永安城的的确确没有了之前的太平。
看起来废太子已经失势,他手底下的人自然树倒猢狲散。
这些猢狲能聚集在废太子手下本就不是蠢笨之人,不过半月,大部分就已经给自己找好了新主——大多明面上仍旧是中立,实则都投入了禹王麾下。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去了宁王那边。
听阿兄说,朝中几次有大臣上奏,请求圣上能尽早立下皇储。
这是巴望着能赶紧在几位皇子之间选定新太子。
可谁都知道,圣上余下的几位皇子中,身份、年岁都最合适的正是年轻的宁王殿下。
这要是立皇储,必然是宁王胜出。
可暗地里,还有一位与圣上一母所出,同样是先帝血脉的禹王……
风起云涌的,一日日便入了秋。
入秋之后,天气渐渐干燥起来,温仲宣接连两日燥得流了鼻血,起早上朝的时候,还得捂着鼻子走路。
温鸾开哭笑不得,让丫鬟们煮了些清热润肺的汤水,备着等阿兄回府了好好喝上几碗。
煮好的汤水稍稍放凉,温鸾端着碗,一勺一勺喂给小二娘。
“阿姐。”小二娘咧咧嘴,“好喝。”
包子似的小姑娘笑起来甜滋滋的,好看极了。温鸾看着心热,低头亲了亲她光光的小脑门:“好喝吧。那就再喝两口?咱们甜甜嘴儿,开开心。”
温鸾说着,又舀了一勺子。
小二娘乖乖点头,噘嘴等喂。
喂完小半碗,温鸾左右看了看,问:“你阿兄呢?”
照着温家的齿序,小大郎和小二娘理当排在九郎的后头,叫作十郎十一娘。却是温伯诚早与温伯仁说好,四房的孩子从头排,不必跟着原先的齿序下来。
如此,温家的下人们便也习惯了喊两个小主子做大郎二娘。
“小大郎去了前头,说是新临摹了一副帖子,想让三郎一回来就能看看他的字。”
瑞香端了一碗汤水过来,搁在温鸾面前,“八娘也喝些。昨晚都听见咳嗽声了,便不是病了,润润喉也好。”
小二娘这时也凑过来:“小二陪着阿姐喝。甜甜的,好喝呢。”
温鸾捏着她肉嘟嘟的脸晃了两下,松开后瞧着她脸颊上粉粉的红印子,低头吹了吹:“好孩子。”
说着话,姐妹俩就听见了从身后不远处传来的说话声。回头去看,几个丫鬟正给温仲宣和小大郎行礼。
与他们一道来的,还有顾溪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