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娘都睡到未时了,再睡夜里只怕又要睡不着。”瑞香跟着进门,“老爷说让八娘睡醒了去一趟正院。”
“去正院?”
温鸾清醒了,一头雾水,舔了舔嘴里的糖,问:“去正院做什么?难不成祖父又将四姐接回来了?”
温鹂被送回长房才不过半月,听闻日子过得并不愉快。她那大伯母不是个和善的,面上看着一视同仁,恨不能搂着七娘他们一口一个心肝肉,可私下对大伯的几个庶子庶女向来是非打即骂。
瑞香道:“四爷和三郎都从学院回来了,这会儿正在更衣,稍后也要去正院。”
“连四叔和阿兄都回来了?”
温鸾跳了起来:“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然怎的连他俩也被叫了回来?”她急得穿鞋,一迭声喊松香,“快快,帮我收拾收拾,我要去正院。”
她梳洗好出门,就瞧见顾氏身边的丫鬟正往这边过来,一问才知人都到了,唯独差了她,赶忙过来催请。
温鸾有些慌,等急匆匆到了地方,坐到顾氏的身边,她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老二媳妇,”温老太爷坐在上首,手里杵着拐杖,眼皮耷拉,神色不明,“老二说,要送你们去永安住段时日,你知不知道?”
顾氏应声。
温鸾愣了一下,顾氏侧头拍拍她的手背:“媳妇十几年没有回过永安,想带孩子们回永安看看,顺便回趟娘家。”
温老太爷似乎十分不满这个回答:“你当年是私奔来的凤阳,十多年没有回过顾家,现在回去难道是想让我的孙子跟着受人冷眼?”
温伯诚张口要解释,温老太爷拐杖一点,“嗒”一声,道:“你闭嘴。”
他又看向顾氏:“你说说,你现在回顾家,顾家人可还会把你当做他们家的闺女?”
“会的!”温鸾跳了出来,“顾家表哥这次不是来凤阳了吗,不是还来过咱们家!这难道不是顾家还认阿娘的意思,阿娘如果不是知道顾家还认自己,怎么会想带阿兄回去看看!”
她突然说话,惊得顾氏慌忙就要把人拉回来。
温伯诚也已匆匆站起来,就要替女儿向父亲赔罪。
温老太爷却只哼了一声:“什么叫带你阿兄回去看看,你娘是打算把你们兄妹俩一起带回去。”
温鸾啊了一声,回头看向顾氏。
顾氏眼眶微湿:“你亲娘的家人都在顾家,你不打算跟着阿娘回去看望看望他们吗?”
顾氏从没瞒着温鸾她生身母亲是丫鬟出身,因此温鸾也一直记得。她亲娘是顾氏身边的丫鬟,是当年陪同顾氏一起从顾家私奔出来的。但她从不觉得,顾氏没拿她当亲生女儿般抚养。
生恩,和养恩,她都牢牢记在心头。
“什么亲娘。”温老太爷不满地敲敲地,“你是八娘的嫡母,就是她的亲娘!”顾氏忙低头称是,攥进了温鸾的手。
温鸾心头发烫,偎在顾氏肩头,轻轻唤了声“娘”。
那头,温伯诚上前为温老太爷斟了杯茶:“只是让您儿媳妇带孩子们回娘家住段时日,您何至于这么生气。顾家是官家,还出了位六元,让三郎去住些日子,也跟着学学,回头也给您考个状元回来。”
温老太爷对孙子没那么大的脾气,眼皮耷拉,冲着温伯诚哼了哼:“状元不强求,有个官身就不错,日后就是外放,温家的门楣都能亮堂上几年。”
“那您是允了?”温伯诚喜上眉梢。
温老太爷瞪眼:“把老四也带上。”
温伯诚失笑:“带上带上,都带上。”
若非必要,温伯诚并不愿让温伯仁和温仲宣这时候跟着去永安。
今年秋闱,两人都要下场,一来一去一来耽搁时间,二来也不利求学。
可考虑到温家眼下的境况,他不得不选择让他俩跟着去永安避一避。若是温家太平过了这几月,他们再回来秋闱也无妨。
温伯诚的考量温鸾猜得到。
上辈子的经历,让她心头发紧,说什么都不肯走。
顾氏惊诧:“为什么不想去?”
温伯诚笑道:“又不是让咱们八娘一个人去永安,不是还有阿娘他们一起吗?永安是个好地方,天子脚下,富饶繁华,八娘不想去看看?”
温鸾最是个爱热闹的人,若是说她不想去看看外头的热闹,便是温伯仁和温仲宣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温鸾抿抿唇,靠在顾氏膝头:“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觉得咱们凤阳也挺好的。”
温鸾说完话,周围哄堂大笑。
温老太爷杵着拐杖,咚咚敲了几下道:“不行,就冲八娘这乱七八糟的形容,你们也得把这丫头带去永安看看。咱们温家再是商贾之家,眼界也得开阔些。”
老太爷说完,似乎是想起了温鹂做的事,长长叹息一声。
温鸾不再言语,直到一家人离了正院,见左右无人,她方才拽了拽温伯诚的衣袖。
“阿爹。”她抬头望向温伯诚,问,“是不是咱们家出了什么事,不然为什么偏偏要这时候送我们去永安?”
第11章 、〔一一〕积怨
温伯诚没有瞒着,温家的事因可能涉及到一些事,他没有坦白告诉温老太爷,可面对自家妻儿还有四弟,他一五一十将眼下的情形全都说了一遍。
如果季成圭和发运使司的人都在打定主意要他继任粮长,连一心想当粮长的温伯起也让步了,说明这里头的的确确有问题。若是甘霖老实了半个月,又从书房里摸走什么,与人接触,那就是有大事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