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的刀刃映出一双阴鸷的眸子。
文士连滚带爬跑到他身边,满头是汗,“二爷,都是小的疏忽……叫人跑了出来……”
霍明锦看也不看他一眼,表情木然,“回去领罚。”
他气势如虹,一步一步朝那执镰刀的男人走了过去,周围的锦衣卫忙让开位子,看他手起刀落,不过几个眨眼间,便将刚才和五个人交手还游刃有余的男人逼得连连后退。
月光很淡,他举起手中腰刀,朝男人砍了下去,动作简单直接,看不出什么招式,却带着万钧之势。
“噗”的缓慢而沉闷的一声钝响,男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冰冷的刀刃吻过他的脖颈,鲜血从伤口处喷了出来,溅了不远处的锦衣卫满头满脸。
男人倒在草地上,手脚抽搐了几下,没了气息。
四周鸦雀无声,所有人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连树林里嗡嗡的虫鸣也停了下来。
霍明锦扔开还兀自往下淌血的腰刀,望着死去的男人,神情漠然。
片刻后,他掉头往回走。
文士鼓起勇气凑上前,“二爷,怎么处置剩下的?”
霍明锦脚步不停,双目通红,道:“一个都不留。”
文士愣了一下。
霍明锦接着道:“问出进山的密道,我亲自带人攻上去,你们留意傅四,尽快找到他。记住,只要是和盗贼有勾结的,全部当场格杀。”
文士抖了一抖,低下头,“是。”
拿镰刀的男人是藏在山下村落里的山匪,平时和农人一样下地干活,实则是山匪的眼线。锦衣卫抵达铜山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十里八乡和山匪有勾连的地痞全抓了起来,逼问进山的密道和暗号。加上那个叫傅云的少年画出的路线,他们今晚就能将整座山的山匪一窝端了。
他们只有两天时间,没有闲心和山匪玩你追我藏的把戏,要么不动手,一旦动手,绝不错放一个。
但是二爷气成这样,要亲自上山……实在让文士措手不及。
只是几个山匪而已啊。
二爷在盛怒之中,气息慑人,他不敢多话,下去分派人手,哪些人负责攻山门,哪些人找傅四,哪些人追击,哪些人埋伏,一一安排完毕,蓄势待发。
霍明锦走回帐篷前,闭一闭眼睛,调整好气息,低头看一眼袖子,确定没有留下血迹,掀开帘子。
傅云英刚刚从帐篷缝隙间窥见他一刀杀了那个男人,离得远,没看真切,此刻看他大踏步走进帐篷,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袁三刚才亲眼看见霍明锦一刀结果了男人,虽然知道他杀的肯定是坏人,但心里仍然有些发毛,下意识挡到傅云英面前。
霍明锦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到傅云英脸上,道:“在这等着。”
又是这几个字。
这一回她却没想反驳,她很担心傅四老爷的安危,但这种场合她派不上用场,去了只是添乱,还是不要给他添麻烦了。
她点了点头。
霍明锦转身出去,其他锦衣卫忙跟上,争着打帘子。
“霍大人……”
傅云英上前一步,轻轻叫了一声。
霍明锦已经走出帐篷了,听到她的声音,脚步一顿,不过没有回头。
她拢紧身上的斗篷,道:“谢谢。”
霍明锦微微侧首,眼角余光扫过那个倒伏在草丛里的尸首,没说什么,抬脚走了。
傅云英留在帐篷里,除了王府护卫、乔嘉和袁三以外,霍明锦还留下一队锦衣卫保护她。
他们在山下等消息,如坐针毡,觉得这一夜过得格外漫长。
直到后半夜,山上才传来骚乱声。
他们忙奔出帐篷,不知谁放了把火,引燃树木,山上火光冲天,映得半边天空都是红彤彤的。
哔哔啵啵的燃烧声如响雷一般炸响,其间夹杂震天的喊杀声。
即使离得远,山下的人仍然能感觉到冰冷的死亡气息。
树林里一阵马蹄踏碎枯木的响动由远及近,几道黑影忽然靠近他们,乔嘉警觉,喝了一声:“什么人?”
来人下马,踉跄着走到火把能照到的地方,微弱的火光映出他们的身形,是霍明锦的随从,三人狼狈不堪,浑身是血,抬着一个男人往回走。
没等他们走近,傅云英似有所觉,心跳如鼓,眼圈一红,飞跑过去。
“四叔!”
三人抬着傅四老爷回到帐篷里,把人放在柔软的矮榻上,道:“傅少爷无须担心,四老爷没有受伤,只是呛入烟尘,暂时晕过去了。”
傅云英挨到矮榻前,挽起袖子,绞帕子给傅四老爷擦脸。
他穿了身粗布短褐,窄腿裤,面色苍白,眼睛紧闭着,看上去气色还好,就是瘦了点。
人救回来了,她握着傅四老爷又大又厚的手,紧绷的心终于放回原位。
傅四老爷一直昏睡不醒,乔嘉给他把脉,说:“不碍事,睡一觉就好。”
傅云英给傅四老爷盖好被子,扭头问那三个默默坐在角落里给自己包扎伤口的锦衣卫事情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