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陛下,最近这几天是否难以入眠?”
刘荃看了一眼正在给自己把脉的秦太医,回答:“嗯。”
听到那些民间有流言蜚语的时候,他就立刻烦躁起来,再仔细想想,就愈加气恼,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秦钟岫松开刘荃的手腕,对他道:“陛下,保持一份好的心情,对您的身体是有好处的,睡眠是关键。您贵为国君,身边有无数能臣可用,不用自己殚精竭虑,须知陛下养好身体,才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
刘荃听了秦太医的话,不免想起前几年自己的样子,还有先帝临终前油尽灯枯的模样,不禁背脊发凉。
——他可不能走父皇的老路……对对,要听秦太医的话,好好睡觉,好好吃药!
“药的事情,臣已经与余总管交代清楚,大体没什么变化,陛下只要按时服药就好,”
秦钟岫从自己的药箱中取出一套金针:“陛下今日有心火,睡眠不佳,臣这就为陛下用针,请陛下躺下。”
刘荃看了看他的金针,大概是经历了太多次感到厌烦,话里就有了些抗拒:“何必扎针,朕用太医您开的药香就好,该精神的时候精神,夜里也能睡得好些。”
说起药香的时候,他仿佛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这让刘荃原本平复下来的心,不知道为何又开始躁动起来。
秦钟岫闻言,点点头:“陛下既不想用针,用那药香也是可以的,只是不可用得太过频繁,一日一次就好……”
“知道了,知道了,秦太医你跟朕说过很多次了,朕记得。”
一旦心里生出了那种想要用香的念头,就怎么也控制不住了,现在他只想快点把秦太医弄走,他好享受片刻。
秦钟岫听出皇帝的不耐烦,于是也很知趣地收拾东西、行礼退下。
在快要走出殿门的时候,他从怀里递了一个小包,交给送自己出殿的余德:“这是接下来一月用量的药香。”
先帝身边的周旗自愿为承皇帝守灵,已经离开了宫中到皇陵去了,所以现在内官总管是从东所开始就伺候着刘荃的余意,也是周旗的干儿子。
他立刻恭敬地接过秦太医递来的药香:“劳烦秦太医了。”这药香对于陛下来说,可是非常重要的,不能有失。
秦钟岫点点头,又嘱咐了一句“一日一次”,他想了想,补充道“若陛下确实难以入眠,晚膳后可多用一次”,然后就离开了太极殿。
余德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可以用两次的……免得陛下要求,他们这些人难办。
他掂了掂手中的重量,发现确实比之前要重些,暗道秦太医周全,然后就捧着药香回到殿中,呈给年轻的皇帝看。
刘荃爱不释手地翻看了一番,怕给弄撒了,所以没有打开,他对余德吩咐道:“快去取香炉来。”
余德闻言,还是开口劝了两句:“陛下,秦太医吩咐最好一日一次,您已经……”
“少说些废话,快去香炉来!”刘荃挺了内官的话,顿时觉得心头火气,对余德吼了起来。
他这一吼,一扫平日里温和亲善的模样,脸上甚至露出了几分狰狞。
虽然他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但毕竟是皇帝,余德被他的模样吓得瑟缩了一下,哪里还敢再劝,于是连忙应道:“是是是,奴才立刻去取,立刻去取!”
他脚程极快,几步路就取了香炉来,然后按照平日里秦太医教导的方法,取了还未用完的药香放进去。
期间因被皇帝催了一次,刮得稍微多了些,他偷偷瞥了一眼陛下,但刘荃此刻正在焦灼中,根本没注意他的失误。
余德见状,松了一口气,他不敢当着刘荃的面把多倒的一点取出来,只能用火折点燃了药香,盖上了香炉的盖子。
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刘荃恨不得抱着香炉,他惬意地躺回榻上,对余德道:“朕歇息一会儿,谁来都不宣。”
“是,陛下。”
很快,床榻附近就生出了一股特殊而熟悉的味道,余德吩咐下去,又轻巧地回到刘荃身边守着,殿中终于恢复了宁静,一派祥和。
……
事莫大于正位,礼莫盛于改元……虽然海上依旧不平静,但新帝的登基大典还是如期而至。
新帝亲自至天坛祭祀天、地、宗社,祭告天下其正统受命之位,随后颁布诏书,宣布改元为永仁,并大赦天下。
当刘荃着衮冕礼服端坐在正殿御座之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只觉得心潮澎湃。
——原来,这就是坐拥天下的感觉……从今以后,他就是冀州之主了!
刘荃的目光扫视殿中,不禁停留在高大得让人难以忽视的煜亲王身上,他心中的喜悦之情难免减少了些,脸上的笑意也歇了。
只是文武百官此刻皆低着头,并无人注意到这位少年君主的异样。
煜亲王虽有所察,但并没有在意少帝的目光。
这个侄子显然还没学会他父亲百分之一的本事——无论人前人后,刘炘看他的时候,可随时随地都像看亲弟弟的模样……
新帝并不知道煜亲王此刻如何想自己。他还在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先帝嘱咐过刘荃,在他刚继位的几年,一定要想尽办法把煜亲王留在天京,这样才能让蔡鹏等人可以密切关注煜亲王的动态,掌控局势。
虽然刘荃并不希望这位皇叔在他身边指手画脚,因为海难的事情也对先帝的预测产生了些许怀疑,但他习惯使然,还是听从先帝的安排,开口请煜亲王陪伴在自己身边。
先帝刘炘与这个异母兄弟你来我往多年,对他的脾性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虽然煜亲王看着冷漠、难以亲近,但交代他做的事情,或者煜亲王该做的事情,刘煜从来都是默默做完的。
所以先帝让刘荃自己不以君臣之礼要求,而以血亲身份挽留自己的皇叔,先动之以情,再让蔡鹏等人拿大义做举,晓之以理。
少帝现在示弱,而煜亲王心中对皇权尚有留恋的话,被这样一番挽留相劝之后,肯定会选择留下来培植自己的势力,以待不时之需。
这样刘荃就可以把煜亲王留在天京,避免放虎归山。
可惜,煜亲王并没有想象中的犹豫,也没有做他们以为的选择。
本就频繁往返于天京和绥锦的刘煜,在陛下登基大典之后 ,以海事频发、立阳和临春皆有乱象为由,向帝王请辞,希望在武举之后就返回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