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西王妃也不否认,笑道:“儿媳妇是新来的,又漂亮又乖巧,当然怎么看都比你们好。”
见宋如锦头上顶着沉甸甸的凤冠,脸上还带着妆,靖西王妃便唤来两个侍女,道:“快帮世子妃把脸洗了,换身轻便行头,再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两个侍女领着宋如锦去了隔间,帮她卸了一应发饰,打了热水给她净面——足足洗了三脸盆的水,可想而知早上那位张嬷嬷往她脸上刷了多少层脂粉。
两个侍女拿来家常衣裳——说是家常衣裳,但也是蹙金绣云霞翟纹的大红色锦衣,和喜服没什么两样,就是形制稍简单了一些而已。两个侍女正想给宋如锦换上,宋如锦就说:“让我自己的丫头过来服侍。”她不太习惯让不认识的侍女伺候着褪裳穿衣。
于是两个侍女依言退下,换了暗香和采苹过来。
换好了衣裳,又梳了个简简单单的发髻——仅用一根金簪子绾住。宋如锦揉了揉脖子,终于觉得自己的脑袋能自如活动了。
待她收拾稳妥了,先前那两个侍女才端着吃食推门进来,宋如锦问她们:“现在什么时辰了?”
“才过了戌时三刻。”
——已有些晚了。宋如锦便没有多吃,只喝了一碗甜糯糯的红枣粥。
而后便回了隔壁寝屋。左右闲着也是闲着,靖西王妃便将那些女眷一一引见给宋如锦认识,指着先前那个穿茶色罗裙的妇人,说:“这是你三婶婶。”
宋如锦唤道:“三婶婶好。”
三夫人笑道:“先前你带着一脸妆,倒看不清是什么模样,现在把脸洗了,才知道你当真生得不赖——怪不得王妃夸你漂亮呢。”
靖西王妃便说:“其实这丫头你也是见过的,先前她没守孝的时候,还经常来找华平玩呢。”
三夫人隐约有了印象,恍然大悟道:“噢……想起来了,原来就是她呀。我说怎么瞧着这么眼熟。”
靖西王妃又指着那个穿杏黄色褙子的年轻妇人,道:“这是你十婶婶。”
宋如锦便又唤道:“十婶婶好。”
十夫人说:“我也只比你年长三岁,你唤我一声‘婉娘’也是行的——叫什么婶婶,平白叫老了几岁。”
宋如锦也不知能不能叫得这么亲昵,便抿嘴笑了笑,没作声。
而后靖西王妃又指着剩下四五个美貌妇人,道:“这几个都是你十叔的贵妾。”
却没有挨个儿引见的意思。
宋如锦便识相地没有多问。
最后又把几个半大孩子认齐全了。此刻时辰已晚,女眷们领着孩子,纷纷找理由告辞。靖西王妃拍着宋如锦的手,道:“我先走了,你暂且歇一会儿,牧之应当很快就回来了。”
宋如锦乖乖点头。
第79章 夜停红烛
待靖西王妃走远了, 宋如锦绷了一整日的心神终于松懈下来。屋子里除了采苹暗香也没旁人,她便大大咧咧地往后一躺, 但很快又爬了起来——满床的干果儿铜钱, 硌得她生疼。
采苹走过来把床铺收拾了,笑道:“姑娘要不先睡一会儿?”
折腾了一整天, 宋如锦也确实又累又困, 便和衣躺下了。采苹拿来一条薄毯子盖在她身上。
宋如锦闭上眼睛,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 外头隐约传来一阵喧闹声,采苹悄悄出去看了一眼, 见一群人簇拥着徐牧之走了过来, 连忙退回去唤宋如锦:“姑娘, 醒醒,世子爷回来了。”
……宋如锦睡得沉,没醒。
徐牧之走到房门口, 拦住后头跟来的一众人,道:“你们送到这儿就行, 不用跟进来了。”
今晚他被灌了很多酒,现在面上都是醺醺然的醉意,说话也有些大舌头。
跟着过来的都是相熟的同龄人, 有先前国子监的同伴,也有比肩打仗的战友,还有几个自幼一块儿长大的姑表弟兄。徐牧之此话一出,这些人都不乐意了, 扯着嗓子嚷嚷道:“我们过来自然是来看新娘子的,可不是来送你的!”
徐牧之和同龄人相比,成婚算是晚的,这帮吵着要见新嫁娘的人都早已成了亲,方才在喜宴上就特意拉着徐牧之喝酒,有意把他灌醉,现在跟过来也是存了闹洞房的心思——总之不想让徐牧之安安稳稳地过个新婚夜。
然而徐牧之一夫当关般地挡在房门前,十分坚决地说:“不成,就是不许进去。你们再不走,我可让人来轰了。”
他心想,这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怎么能让宋如锦见呢?尤其是那些军中结识的,满嘴的粗话便罢了,还动辄开黄腔……万不能把他们放进去,免得吓着了锦妹妹。
众人见他执意拦阻,也只好作罢。毕竟徐牧之是靖西王府堂堂正正的世子,在场一众人虽同他称兄道弟,但还真没有哪个人的身份比他更尊贵。
大家便调侃了几句:“行了行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赶紧散了,别拦着世子爷和新娘子洞房。”三三两两地说笑着走了。
待这群人散尽了,徐牧之才整理了一下衣冠,推门进去。
屋子里很安静,徐牧之酒意渐消,莫名清醒了许多。
一进门就瞧见宋如锦歪在床上睡着,心便是怦然一动。
采苹上前行礼,紧张地解释道:“昨儿晚上家中出了点事,我们姑娘一晚上都没睡好。”庶妹上吊自尽也不算什么光彩的事,采苹就没有细说,“今天又累了一整日——才刚歇下呢。”
徐牧之点了点头,快步走到床前,轻声唤道:“妹妹?”
适才门外那么吵,宋如锦本就已是半梦半醒,现下听见徐牧之唤她,就睁了睁惺忪的睡眼。
她意识尚未回笼,眼神还是飘的,呢喃着说了一句:“怎么这么重的酒味儿啊?”
徐牧之站直身子,说:“我先去沐浴。”说完便去了隔间。
待他回来,宋如锦又蜷在毯子里睡着了,屋子里的丫头也都识相地退下了。徐牧之见她睡得熟,四围灯火却明亮,便想把床头那对龙凤红烛吹灭,但又想到新婚之夜红烛是要燃一整晚的,只好打消念头。
他沿着床边坐下,见宋如锦一只胳膊搁在毯子外头,就好心地帮她把胳膊放进毯子,转念一想,现下三月天气,正是最和暖的时候,也不必盖得这么严实,便跟脑抽了一样,又把宋如锦的胳膊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