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主王大哥说：“这是我大哥和小弟。”旁边四十多的小弟笑呵呵掏出烟给顾东和言叙川散，顾东摆手说：“我不抽烟。”王小弟拿着烟转手看了下顾东旁的言叙川，想了下到底没继续散烟，而是收回了手。
言叙川见状笑了下，说：“我也不抽，谢谢。”
王小弟笑了两声，觉得这人客客气气说话他还是有点莫名的怵得慌。
客气过后谈起正事，顾东拿出合同，屋主王大哥有些犹豫，旁边一直没咋开口的王大伯操着方言说：“你们给的价位有些低了。”旁边王小弟帮腔说：“就是呀，顾先生，我找人打听过了，你家也是拆迁赔了那么多款子，又是盖农家院的，怎么到了我兄弟这儿给这点钱？”
顾东将合同放下，没看说话的两位，看向屋主说：“王大哥什么意思？您直接说。”
“是这样的。”王大哥吭哧了下没好意思说，脸都涨红了，旁边王大伯说：“你憋个啥，有事说事，拖拖拉拉的。”
“就是二哥，你婆娘跑了，大丫头二儿子都等着上学，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尤其你大丫头你不是说还要送去读大学么，这大学四年可不就得十万了。”王小弟人机灵，这一串话抖得差不多，也意思顾东别压价，他二哥家里不富裕不能坑老实人。
顾东是村子的，跟村里人打过交道懂些办事规矩。他之前做了调查，因为王大哥家地段好，给的钱要比同期办厂子的给的多一些，价位自认已经很公道了，没想到对方临时会变卦。他也能看出来，王大哥耳根子软，家里可能确实经济紧张，他的两位兄弟知道了，临时过来再谈谈价钱，要是能多点确实好，要是谈不拢——
反正又不是他们俩家租地。
“顾先生，你看能不能再多涨点？”王大哥说着话也不好意思，可家里确实紧张，大丫头今年高考结束，考了个好大学，可是花费就多了，小的要上高中了，他一个人打长工的能挣多少钱。
“王大哥你知道我给的价钱，已经比附近的厂子给的多了。”顾东实话实说，他是同情王大哥，可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的。
旁边王小弟开口絮絮叨叨说着王大哥日子可怜，地段好你顾家村拆了也不差那一两个钱的巴拉巴拉了半天，顾东一概没回应，就看王大哥的态度。王大哥有些动摇，他心里明白的，可又想着家里情况没先开口。顾东见了这态度就怕，知道今天事情谈不拢了，就算是今天王大哥点头同意签了合同，以后王家兄弟反反复复的说这事后悔找上门，扯皮太麻烦。
顾东心里也是犹豫，一则是地段确实好，二则是后期工厂图纸和包工头已经在洽谈了，要是这事黄了，工厂又要往后拖了。可他不愿意这么被要挟临时涨价的。
旁边从谈起事情就没开过口的言叙川怎么看不明白顾东心里意思，顾东性格还是太直了些，对付这样其实来来回回抻着两次保管什么都好了，之后要是反悔尽管打官司就好，可顾东不愿意这么做，可能也是心里对屋主也有同情的。
“东东，地在那儿？”言叙川温和笑着开口打破这局面。
顾东也想着出去想想，坐在这儿被王小弟和王大伯一个说的头疼，一个瞪得心里生气。当下起身带着言叙川出去，屋里王家三兄弟跟在后头，王大哥其实有些后悔了，不应该听小弟的，这价钱已经不错了，要是顾东找别人怎么办？可现在听到要去看地，他心里有了些底气，可到了地里看到那位高个子低声指着别人家的地跟顾东说着话，顿时又慌了。
“地段确实不错，其实也可以换家的，比如这里也能取代。”言叙川说完，顾东没吭气，言叙川笑了下，顾东才问：“你笑什么？”
“笑你可爱。”言叙川目光带着笑，“东东你太善良了。”
顾东：“我只是在王大哥身上看到了我爸的影子，那时候我们家两个都考上了，我爸面上高兴，其实私下也愁着我们俩的学费。”因为这个，才忍了半天，但他不是圣父，要是王家三兄弟还是这么个态度，他是不会点头同意的，这门买卖只能吹了。
言叙川以前体会不到这种感情，他没受过金钱上的贫苦，但是遇见了顾东，他这会切身能感受到那时候顾东对家里对父母的感情了，心里留着一块恻隐之心，也完全是因为顾东。如果按照以前的谈判准则，大可以将原本的价钱再压低一些，以他的手段王家兄弟只会咬牙点头答应的。
田地里的庄家绿油油的涨势很好，言叙川跟着顾东走在乡间小路上，头顶着大太阳也不嫌晒，饶了一圈看过地，言叙川这才说：“东东，其实你可以租十年，价钱不变，他们会点头同意的。”这么溜达一圈，他又看了一路别人家的庄家作物，后面的屋主急着呢。
“钱不够的话，我先借给你。东东，从你扩院子到建厂，我一直没开口给你金钱帮助，我知道你不会要的，可是我们两个真的要这么生分了？”言叙川去握顾东的手，“就当我是借你应急的。”
顾东没甩开言叙川的手，感受着对方掌心的炙热，而后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
言叙川笑了下，“一会事情交给我，放心我知道你想什么，保证不会克扣了彼此的利益。”
几人顶着大太阳回到屋里，屋主的儿子勤快的倒着凉白开水给顾东和言叙川，他姐姐去外面快餐店打工挣钱去了，店里嫌他年纪小不要他，他就留在家里帮忙做饭收拾家务了。
“谢谢。”
两人道了谢，王家小弟热的一脑门汗，可来不及喝水，问两位什么意思？还定不定了？顾东刚要开口，言叙川拍了拍顾东的手，笑着说：“不着急，先凉一会。”
他是不着急，这三兄弟有些上火了，看着言叙川喝水。过了会言叙川才开口，单刀直入将租价不变但租约提到了十年，询问三兄弟，“这已经是我们让步了，王先生你看呢？毕竟是你自己租地，买卖还是你要拿主意的。”即便是亲兄弟，也不一定心是一起的。
言叙川看的明白，王家大伯为人实诚确实是为了他二弟，但这位王小弟就不一定了。
一早上从顾东言叙川进门后，王大哥的心思忐忑不安，尤其是出门走了一趟，跟坐过山车似得忽低忽高，尤其是回来后顾东不说话了，这位言先生开口，王大哥很怕这事黄了，现在一听言叙川说话的，一早上犹豫不定的心终于定下来了，确实啊，是他家租地，要是生意黄了，小弟大哥没啥损失，他家闺女上大学的费用和生活费谁掏去啊？
“行，成了。”王大哥点头。
旁边王小弟不乐意了，“二哥你是不是傻，五年的价咋能跟十年一样，以后这边发展好了，租金就得再涨涨了。”
言叙川听闻也不生气，笑眯眯说：“不着急，你们慢慢商量。”
王大哥见言叙川这态度更毛了，这会倔脾气上来了，说什么不听小弟的，以后的事情谁知道，现在这十年定下来钱拿到手了才是真道理。
“成，顾先生就按你们说的办。”
正说着话，外面有人敲门进来，带着笔记本电脑，大夏天的穿着衬衫长裤皮鞋，一看就不是村里人。屋里三兄弟话头停了，来人往里走了，道：“言总。”
“过来坐，今天要麻烦你了。”言叙川给王大哥介绍：“张律师，我请过来做个公正，拟定了合同，以后有什么问题找律师就可以了。”
王小弟一听律师都到了，当下没趣，扭头回家吃饭去了，律师他们可不敢惹的。
张律师带了一份常用的土地租赁合同，耐心的给王大哥讲完了条款，王大哥的儿子在旁边听着，遇到不懂的就问，张律师说的仔细，没什么问题直接签了合同，当场付了款。
现金也是张律师带过来的。
等忙完了，王大哥拿着沉甸甸的现金心里才踏实了，这些钱要存着给女儿和儿子上学用的。顾东跟张律师道了谢，邀请对方去小院吃个便饭，“不远的，很快就到了。”
“不用麻烦了，我今天还在上班，不耽搁了，改天一定到院子玩。”张律师客气笑着，又跟言叙川打了招呼打算回去。
“张律师不麻烦的话，送王大哥去镇上银行一趟。”言叙川见对方抱着钱又是高兴又是害怕，就能猜测出来了，他刚说完，王大哥便眼睛亮了，询问的看向张律师。
果然是怕这么大笔钱去银行路上万一丢了被抢了。
“客气了，顺路的事情，不麻烦。”张律师想着这位言总还挺照顾人的，不像他认识的其他老板，哪里会想着这点细节。回去路上正好经过镇上，确实是顺路，他也乐于做个好事。
王大哥又是几番道谢，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就是诚恳的道谢，又给儿子交代了下，抱着钱上了张律师的车。
言叙川开了空调，车停在外面晒了一早上，里面闷得慌。
顾东系好安全带，侧头看向言叙川。言叙川开着车玩笑说：“又一次发现我很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