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车门斜侧在雪地上,被冻得四处是冰棱,老远拖曳的痕迹歪歪扭扭,极深,一直从远处蔓延到这里来。雪花落在银色的漆上,已经是一块剔透的冰晶。
玛利多诺多尔突然明白他们的体重如此悬殊,她是怎么把他带回来的。——很难想象一个这么娇小的女孩有这么大的力气。她在他身后轻声说:“啊……”语气有些紧张,好像之前都没想起来她拆了他的车。玛利多诺多尔看也没看一眼,大步走出去,哒哒的脚步赶忙跟在他身后。
风很冷很大,一出门就刮在脸上,都是冷冷的痛,雪白的气旋卷起一溜雪花扬在空中,笼上灰蒙蒙的雾气。树林里雪势并不大,纷纷扬扬地下着,地还很软,但深处已经开始上冻。他深一脚浅一脚走着,额头还是有点烫,一个踉跄,她锁好门忙上来扶了他一下。
“are you ok?”
这句英语比昨天流畅了。玛利多诺多尔喘了两口气,回答她:“……fine。”
大约是套路太深,接下来的话跟刻在记忆里所有固定短语那样脱口而出。他说:“thank you。”当然说出来以后他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欲盖弥彰的扭过头。
搀着他胳膊的那个力道明显愣了一下,她呆了半天才说:“you……you are,welcome。”她又开始结巴。
他们往前走的时候有了准备,互相靠着扶持一下,就比之前好走得多。
玛利多诺多尔并不需要问路,车门拖曳过的痕迹给了他答案。他们一路走到树林外的悬崖边上,这里的风猛烈得多了,席卷在山间,刮起呼啸的气流。刺在脸上是麻木般的痛,打在身上的雪啪啪有力,羽绒服戳出一个个小圆印子又再恢复。她拉了拉他,朝小木屋的方向指指,他摇头坚持要过去。
过去对面的过程不说也罢,三十米的栈道最危险的也不过是看着悬崖下方的胆战心惊,玛利多诺多尔跳过伞,对这点高度漠不关心,反而是那个女人腿软,他要拉着她拖过去。看在上帝的份上,他还发着烧呢。5米的浮桥在风里摇晃,就这个难走了一点,他凶恶地拖着她,要不她可能趴在桥面上爬过来。真是胆小。
玛利多诺多尔走到公路边上的时候开始思考,万一人们一时半会上不来……别墅里的物资是还够的,就是他不会做饭。女人指了指前面的路,扯着他开始往前走。他看着她的手想,不管怎样她会开炉子,牛排什么的,□□一番大概就可以。……不过她不要钱,要怎么请?
车子就在公路下10分钟,因为银的颜色,走得很近才发现。它还紧贴着山壁,变形的车头静静落满了积雪,破了一个口的车门里刮进风,真皮座椅上都是白霜,心爱的座驾已经成了一坨垃圾。
玛利多诺多尔感到一阵振奋,他快走了几步到车门边,轻车熟路地弯腰进去找电话。电话他固定放在台上的固定架上,但是架上没有。他在油门那里找,也没有,置物架和座椅下方也都没有。
皮椅已经被冻硬了,冷冰冰的触感即使隔着手套也让他难受。一直弯腰脑充血,他本来就不舒服。额头上渗了汗,衣服里一半发热一半是冰冷。玛利多诺多尔找到最后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车里没有电话。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脸色铁青的回头去抓那个女人。她的卫星电话还挂在她的腰上,被他抢走了她大为恼怒的跳脚,质问一堆他听不懂的话。玛利多诺多尔理都不理按了几下按键查看,屏幕上是英文,但是符号标志全球通用,他轻车熟路的调到法文界面。看完了他冷笑起来,把卫星电话按到女人的鼻子面前,她瞠然睁大的眼睛无辜得可笑。
“liar。”他说,他就知道她是个骗子。
电话不是没信号,是卡欠费。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写的激情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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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刮毛
我是手脚不需要刮毛那种人,虽然我有点腋毛……好像这里说有点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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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话费
一直都讲莉莉跟人讲话很花时间了,卫星电话很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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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顺便,电话在别墅里,玛多自己没拿出来
回了别墅以后,脸剧痛
第10章 12月20日
好像这么说有点过分,但贝莉儿真的觉得自己很冤。她百口莫辩,她没想到是电话没有话费了。
其实这么一想就发现结果是很顺理成章的,她英文不好,和中介聊天很慢,即使知道卫星电话通话非常贵,谁叫她没有办法呢?小市民贪便宜租了瑞士境内的卫星电话——没有中文系统,咬咬牙买了5张20欧的话费卡——用不完可以退,满以为够用了,谁知道一张竟然一个小时就用完。
她一直搜信号来的,开始好像是有搜到,但没法联系外界,也不知怎的,或许是中介提前告知“可能信号会断”,所以思维惯性认定一联系不上人就是没有信号。讨厌鬼的脸重新黑下来,在风雪里冲她说了一堆叽里咕噜,说她是骗子。
他对她的态度没有了之前那一点点“thank you”的软化,更加坏了,大约是已经相信了她是故意的,故意电话欠费,藏起他的电话,她是个黑心图谋不轨的骗子!去你妈骗子!你才是骗子!
他用手机打了长长的一段骂她并警告她立刻把藏起来的电话还回来!否则法庭上见!私人领域!巨额赔偿金!贝莉儿觉得真是六月飞霜,她冤死了!她不是故意的!要说几遍她没见过他的电话!这家伙是被害妄想症吗?!
她开始还试图理智对话,比如确认一下电话到底是在哪里:“你带在身上吗?带在身上哪里?”卫星电话有个附带的皮套子可以挂在腰上,理论上她可以怀疑是不是电话路上掉了,掉在雪里或者过栈桥的时候掉到悬崖下去了,这都是很合理的假设巧合。讨厌鬼死活不听,跟她在车旁边冒着风雪互抢手机吵架,坚持认定是她偷藏了电话!威胁她交出来否则巨额赔偿金!
哇!贝莉儿言简意赅地告诉他:“go back house,,call the phone,find your people,and get out of my house!”她气得都不想打字挥舞着手机,有一脑子的国骂想撬开这个王八蛋的嘴灌进去把他轰成渣!怕他太傻听不懂她特别多加一句:
“fuck you!”
她觉得白痴的是自己!身体还酸痛得要命,救个人耗尽了血还要烧精神值,收个毛钱!做个毛账单!签个毛协议!守个毛良心!她昨天就应该醒悟过来,把这个事逼踢出她的房子!而这个王八蛋——他全身上下也就只有那张皮囊美丽,闪亮的银发,精致的面孔,深翠的眸,高挺的鼻,玫瑰般的唇。他黑着脸跟她针锋相对:“wait my lawyer!”
贝莉儿怒哼一声,她凶狠的撞过他大步就走,最美妙的幻想是直接冲回小木屋把他关外面冻成人干!讨厌鬼就算再激动也是还在发烧,被她一撞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上,贝莉儿犹豫了下越过他继续跑!管他去死!身后风雪里传来一连串听不懂的咒骂。没事反正听不懂嘛!贝莉儿继续跑!
迎面刮过来的风雪特别像她的心情,扑了一脸的狂暴,越接近悬崖边上就越冷。从浮桥边往下看还可以看见那片巨大的湖面,如墨蓝的水晶,梦中的深渊,气旋卷着雪花盘旋其上,风在石头中穿过发出呜呜的响,如同鬼哭。尽管如此能见度是还不错,王八蛋不仁她不能不义,贝莉儿愤怒的站在桥边等他。
讨厌鬼很快出现在公路那边,他生病身体虚弱,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有点慢——虽然那股走过来的气势也像是要把她吞了。基于翻译软件对话实在太平淡友好,他们全都开始使用尽量简单激烈的英文词汇表达自己的暴怒。“how——dare——y——”you没完贝莉儿把他的脸拍到了一边去。
“quiet!”
她拧着眉说,她好像在呜呜的风雪里听到什么声音。
玛利多诺多尔简直暴跳如雷,看在上帝的份上,女人全都是地狱派来的恶魔!他受够了!他还想说话才刚发出一个音贝莉儿更严肃的拍着他的脸:“quiet!”她说:“you listen!”
她脸上的表情实在太慎重,玛利多诺多尔不由得愣住了一瞬间。他跟着听,除了回旋在悬崖间的暴风的啸叫,什么也没有。女人突然叫:“汪汪汪!”他被吓了一跳,绿眼睛睁大的看着她。
她发疯了?她本来就是个疯女人?她有精神病?他警惕的要往后退,贝莉儿已经拿出手机快速的打字塞到他眼前:【你听到狗叫吗?】
他没听到。玛利多诺多尔要承认自己现在状态不那么好,在这种地方听不见什么声音也是情有可原,更有可能是她幻听。女人往树林那边走了几步,找声音的来源,她听着小声说:“汪呜……汪汪。”她回头继续戳着手机问他:【你没听到?狗叫?我觉得有狗在附近。】
玛利多诺多尔倾向有狗,因为和精神病人待在一起很可怕,而狗叫也许是有人来搜救他们。他失踪了联系不上,他的律师和杜维因会来搜寻他。那个女人看起来已经不在乎他了,她专注往公路上走,竖着耳朵听,有时候会叫一声“hello~”,听一听,再走几步。
这个过程花了很久,起码有半小时,她向公路下走几步,过了一会儿又向别墅走几步。贝莉儿爬到别墅下方的栈梯上,就是当初救起玛利多诺多尔附近的那个小坡,雪已经堆成了一个丘,她确信自己听见了狗叫,站在丘上费力的跳起来,一跳滑一跤,拍到还没有完全冻住的雪里。“hello——”女孩的声音很尖细,在风里传出去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