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着袖子是个很好的方法,跟放风筝似的,可以帮着他使劲。
坐好之后,程恪发现司机正转了头看着他。
“胳膊没了?”司机问。
程恪愣了愣,刚想说话,司机又冲他握了握拳:“没事儿,小伙子,还有一条胳膊呢!”
江予夺拉开另一边车门上了车:“聊什么呢?”
“我鼓励他呢,”司机说着把车开了出去,“这个社会还是公平的,无论是健全人,还是残疾人,只要你肯努力,都会生存得很好!你说对不对,小伙子。”
“是。”程恪看到司机这么热情友好,有点儿不好意思驳他面子,于是点了点头。
江予夺看了他一眼,把外套帽子戴上了,帽檐扯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然后靠到了车窗上。
程恪赶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上车的时候他说的那句话……
但是……江予夺在笑,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能看出来他笑得肩膀都抖了。
他伸手在江予夺腿上掐了一下。
江予夺抽了口气,搓着腿转过了脸,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笑,压着声音:“操,掐我干嘛!这么大劲儿!”
“你再笑一个。”程恪也压着声音。
江予夺迅速把帽子一拉,转过头冲着车窗又笑上了。
司机是个挺好的人,一路都在鼓励程恪要努力,不要因为胳膊少了一条就放弃自己的人生。
下车的时候程恪很认真地向他道了谢。
江予夺拽着他袖子把他往外拉的时候他没配合着用力,全靠江予夺的力量把他给拽出去的。
车开走之后,江予夺骂了一声:“你他妈是不是腿也断了!一点儿力都不出是吧!”
“我残疾人。”程恪说。
“滚!”江予夺瞪着他,想想又笑了起来,“哎,你怎么不告诉他啊?”
“本来想说的,但是他都已经说了好几句了,”程恪笑笑,“我怕他尴尬,再说了,这样的人挺好的,万一以后他真碰上残疾人呢。”
江予夺看着他没出声,过了一会儿才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啪啪的:“你也是个挺好的人,特别……善良。”
“你手上有没有点儿数啊!”程恪摸了摸自己的脸,“你他妈要不说我是个挺好的人,我以为你挑衅呢!”
“挑个屁,你四条腿都打不过我,现在三条半还用我挑衅?”江予夺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对着空气拍了拍,“劲儿很大吗?我没感觉用了力啊。”
“啪啪的你听不见么?”程恪啧了一声。
“业务不熟练,”江予夺笑了起来,“操,我以前真就跟人打架的时候拍过人家的脸。”
“……找饭吃去。”程恪说。
这会儿饭点,无论什么馆子,人都挺多的,最后他俩决定吃简单些。
“石锅拌饭吧,”江予夺指了指前面,“卢茜第一次给我发了工资,我就请陈庆来这儿吃的,非常老的老店了。”
“你第一次请陈庆吃饭请得还挺时髦啊,”程恪说,“我以为就请个煎饼什么的呢,俩小孩儿。”
“我发现你非常厉害啊少爷,”江予夺看着他,“这店以前就是卖煎饼的,还有大肉包。”
“……一顿花了有没有十块啊?”程恪笑了起来。
“有吧,那会儿也能吃挺撑了。”江予夺说。
“抠门儿。”程恪说。
“也不是我抠,”江予夺说,“我不知道卢茜能留我多久,万一下个月没钱了呢,就意思意思吧。”
程恪没说话,他想了想自己初中那会儿的状态,其实别说是那会儿了,就是现在,就是当时只有一百块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万一下个月没钱了”这样的问题。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考虑过跟钱有关的问题……也许江予夺考虑过的那些问题,他一个都没有想过。
所以很多时候,他不能马上理解江予夺的某些想法。
比如刚才上车时的那句“我是不敢”。
不敢?
为什么不敢?
是因为害怕而不敢,还是因为没有自信而不敢,或者是因为有顾虑而不敢?
江予夺点了两份拌饭,都另加了肉和菜,往桌上一放,程恪立马感觉自己吃完这一大锅有点儿困难。
“怎么还加菜了?”程恪费劲地用左手拌着。
“还加了蛋呢。”江予夺说,“省得你说我抠。”
“真记仇。”程恪说。
“嗯。”江予夺点点头,伸手把他这锅饭拿了过去,很快地拌着,“不是我说,有时候看你做什么事儿真是让人着急啊。”
“我用的左手。”程恪瞪着他。
江予夺没说话,迅速把勺换到了右手,继续拌着,动作不如左手利索,但比起他的动作那的确是利索了很多。
程恪冲他竖了竖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