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妹惊得抬起头看小孖,他站在她身边,从下往上看,只能见他一半侧脸。也许他在咬牙,腮帮绷得紧紧的。
放下视线,大妹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他牢牢握着拳,抵住她的台面,青筋一根根在跳动,长年累月的田径训练,令他的手又壮又黑。
大妹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白胖胖,胀嘟嘟的,跟他的比起来,像精白小馒头和巨型熊掌。
有点吓人。
一直坐在座位上的江妍反应过来,站起来尖叫:“梁新你吃错药?无人娶她关你屁事!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你别乱来正义!”
小孖扬起下巴,瞪她:“当然关我事,因为她的疤是我害的。”
全班,包括大妹,又惊呆了。
课室外,“铃——”
第二节晚自习铃声终于打响,班长喊了声:“都别吵了,下学期高考,赶紧复习吧!”
同学纷纷回归座位,该做什么做什么,安安静静,可心里的暗涌无不翻江倒海,妈呀,好一场大戏,今晚宿舍卧谈会又有新话题了喂!
人人都坐好了,埋头写作业,小孖仍站在大妹旁边不动。
大妹悄悄挪了挪椅子,站起来离开课室。
她上了趟厕所,洗了个脸,出去时在走廊碰见小孖。
走廊灯光微弱,外面是黑压压的操场,再远些,马路上偶尔有车驶过,留下一段短促的呼啸声,其余一片寒冷的宁静。
小孖自觉脸容僵硬,想恢复平日的嬉皮笑脸很难。
吃力地挤出一丝笑,他嘿嘿地对大妹说:“刚才我乱讲的,你不要当真。”
大妹看着他,淡淡笑了笑,平静说:“我懂的。”又道:“多谢你帮我解围。”
小孖:“……”
他原本怕她信以为真,急着出来向她解释,可她风轻云淡地说“我懂的”时,他又觉得,自己很衰。
“回去吧。”大妹说,迎面越过他。
“其实也有真的。”小孖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回头。
“你的疤,是我害的。”小孖重重叹息,低道:“如果当年我无引诱牛肉干去走小径,你就不会出事。”
大妹哑然。
“对不住。”小孖说。
大妹呆呆站了会,移步,走近栏杆,望向无星无月的漆黑半空,抬手摸自己左边脸颊上的疤痕,喃喃:“是吗?”
她想起当年的情景,想,假如真的如小孖所说,她们不走那条小径,又或者,当年的她勇敢些,果断些,跑得快些,像小妹一样,那么,就什么事都不会有吧。
小孖愣愣看她,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直到他看到大妹脸上有水光,他瞪了瞪眼,用力看了看,天,他多少年没见过大番薯哭了!
他才手忙脚乱说:“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当年衰!害成你这样!你别哭,我无纸巾!”
他又说:“其实你的疤已经小了很多很多,真的,跟小时候比,现在简直像蚊珠那样小!你不要哭,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一定!”
不过不管他说什么,大妹依然默默流泪。冷风吹过时,泪冻了她的脸,冻至她全身。
什么真什么假,哪些是安慰,哪些才是实话,她都知道。
小孖哄得口干舌燥,仍不见功效,他投降了,举着双手投降,哭着脸求:“得了大番薯,我不会安慰人,别哭了……好吧我以后不叫你大番薯了!我叫你……小番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