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明方面除了原有的路灯,伙头团体还特意连接了几盏大射灯,挂在大家头顶堪比一只只会发光流油的咸蛋黄,暖融融的黄光跟红色的台布一搭配,能驱走不少寒气。
但天气始终是冻的,又是露天,事前备好的饭菜上得很快,也凉得很快。外婆不喜欢孩子吃凉食,一上菜就站起来给分餐,并叮咐:“快点吃啊,凉了对胃不好。”
整围台的孩子几乎无需站起来,光是吃外婆不停夹过来的饭菜就够忙了。程心想帮她忙,却被她按回座位上,“你吃你的,不用帮。”
有外婆负责分派食物配额,这围99%都是孩子的饭台,每上一盘菜,就清一盘菜。
相比之下,隔壁的阿妈和阿姨讲话多过吃饭。
“现在麻烦了,飞莉甫的伍世坤跑路后,人心惶惶,很多供应商怕中招,个个提早上门催收货款,一时之间惨过银行挤提。”
阿姨摇着头抱怨,“阿明就是因为这个麻烦没时间过来吃饭。”
阿妈:“那件事我也听讲过,真的这么严重?”
“是很严重。当中有个供应商被伍世坤拖欠了过百万,他收不了数,清还不了自己的债务……”阿姨顿了顿,再沉声道:“上个月撑不下去,跳楼了,想一了百了,留下老婆仔女三人……”
阿妈怔了怔,戚戚然喝了口啤酒压惊。
阿姨:“伍世坤这辈子别想回来了,不然十几家供应商等着找他算帐。”
阿妈问:“听讲他的工厂做得挺大,怎么突然倒闭就倒闭?”
“我也不清楚,可能什么问题都没有,纯粹想提前退休放大假,就索性卷款外逃。”
“哇!”同桌的小舅发出哗然声,“那他太没品了,活该被人寻仇。”
阿姨点点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这样一走了之,确确实实非常不负责任。”
另一围台,二伯父也没停过口。
“你现在的方向就对了,明明确确有个公司,有个衔头!以前的算什么?好听就包工头,难听就地盘佬!摸张名片出来,得个名字同电话号码,能见人吗?街头巷尾卖元宝蜡烛的都有店铺名啦,你没有的话,连他们都不如!现在好了,现在好了!”
二伯父喝了许多烧酒,半醉不醉,嗓门扯得特别大,连有点耳聋的大伯父都听清楚了,追问:“你讲什么?阿伟做什么工作?”
二伯父将酒杯“笃”一声搁到台面,“桂江公司的股东仔一个。不怕,股东仔就股东仔,我们慢慢来,总会越做越好的!”
大伯父不懂,“股东?即是什么?”
二伯父:“即是老板!”
大伯父懵了懵,“老板啊?老板好啊!做老板好,那那,阿伟,你赶紧生个仔啊,不然以后谁接你班?”
一直只听不说的阿爸好笑了,“有什么班接,公司又不是我一个的。”
大伯父:“那也要生仔!以后你退休了,那个位置可以传给你的仔啊。”
二伯父响亮地“呸”了声,“你撞聋抑或撞懵?你当那个是皇位搞世袭制?就算是,女儿也一样行!你看,你看那个,那个什么英女王,不就一个女的!”
“神经病!”大伯父愤起反驳,“跟那些番鬼比做什么,我们中国人有中国人的一套!”
“套你老母!”二伯父喷了大伯父一脸屁,再拍拍阿爸的肩膀,“不用理他,他食古不化,以为自己有两个仔就了不起。我们生女儿的,一样,一样!我保证!”
二伯父端起再次盛满的酒杯碰了碰阿爸的,干了,接着又说:“不论仔女,都要告诉他们,工字无出头,做什么都要做老板!就算在街市卖菜的,至少也是个老板!”
同饭桌的有人笑他:“街市卖菜的没店铺名啊,不如卖元宝蜡烛!”
“都得!”二伯父挺挺腰,眼睛瞪得直直,脸色有大片醉红,“反正自己话事,最好!”
程心往身后侧竖竖耳朵,连阿姨与阿妈的悄悄话也没有放过。
“二姐,你和二姐夫确定不再生了?”
“不生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