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一顿,才故作不经意的问,“什么时辰了,皇后呢?”
“亥时正了。”李元道,“娘娘还在书房里。”
李定宸微微皱眉,见晚膳端上来了,这才暂且将事情放下,开始吃饭。吃完之后,他问李元,“朕今日带在身上的折子呢?”
李元立刻从旁边的桌上拿起来,双手捧着递给他,“在这儿呢,奴婢收着,没让人碰。”
“点灯。”李定宸接过来,吩咐道。
宫灯做成一棵树的造型,一共十八跟树枝,每一根树枝上伸展出一片树叶,树叶里盛着灯油,灯油里浸着灯芯。将所有的灯盏全部点亮,整个房间便都被照得亮堂堂的。
李定宸将手里的奏折展开,仔细的看了一遍,还真叫他发现了一个疑点。
这墨迹,瞧着不像是今日才写上去的
第47章 后知后觉
李定宸说是不爱读书,其实那也不过是因为周围的人对他要求太高,产生了少年人都有的逆反心理。事实上,他的脑子还是很好用的,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别的不说,新写上去的墨迹是什么样子,放久了又是什么样,他再不会认不出来。
那这东西又是什么时候写的?
一个月前?半年前?一年前?
原来皇后早就为自己的将来做了打算。
在她这份打算里,半个字都没有出现他的存在,但字字句句,却已经将她的想法展露无疑:是他不是她想要的良人,还是她觉得他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早晚两人会离心离德?
不管是哪一种,都足以将李定宸给气个半死。
难不成皇后就是这么看他的?
那这段时间的相处和默契,又算什么?他以为身边终于有了一个可以陪伴自己的人,可她根本没想过一直留在他身边。
心头被一股说不上来的滞闷缠绕着,李定宸只觉得白天已经被宣泄出去的那种焦躁又重新回到了身体里,而且愈演愈烈,根本无法压制。
“刺啦”一声,是动作有些收不住,将这份奏折从中撕成了两半。
李定宸心下一惊,下意识的要叫李元拿浆糊来浆糊粘好,但开口之前,又顿住了。他负气的想,这种东西本来就该趁早撕了,且不提这是一时没有控制住力道的意外,便是真的故意撕了,难道不是应该的?
天家没有休妻的道理,废后这种事朝臣更是不敢随意插手,便是皇后真的将这奏折递上来,也是他这个皇帝做主,他说不废就是不废,她又能如何?
这样想着,心中才略好过了些。
想了想,既然都已经撕破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这奏折撕成粉碎,丢在了旁边的字纸篓里,才算是出了一口气。
李元见皇帝沉着脸,仿佛风暴即将来临,心下不由生出几分不安。也不知道皇后娘娘的折子里究竟写了什么,陛下今儿一天都十分反常。他不敢多话,只能沉默着退回了阴影之中,尽量不在皇帝跟前碍眼,又要保证主子需要伺候的时候能第一时间上前。
李定宸在心里发了一回狠,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倒回床上躺好,盯着帐顶承尘上的祥云如意图案发呆。
要是白天发现了这点不对劲,他当着皇后的面,是必然要开口质问,将自己的不解都问出来的。但现在人不在身边,他气了一会儿,又慢慢的回过神来。
质问了,能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皇后既然写了这折子,便是否认自己也不会信,若是承认……他又该如何面对?
既然已经心里有数,不如不问,至少替自己保全最后一点脸面,至少以后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么想着,李定宸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
“陛下?”李元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一步,开口询问。
李定宸道,“伺候朕更衣。”
“这么晚了……”李元试探着道。
李定宸面色不变,但动作顿了顿,“朕忽然想起来一件要紧的事,去太平宫。”
这就不能再问下去了,李元点头应是,伺候着他将全套的衣裳穿好,又取了大氅披上,再往他怀里塞了个手炉子,这才让人出门。
走出屋子,李定宸的脚步便停下来了。
不知何时,屋外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廊下的灯笼都点上了,将这一片照得十分亮堂,抬头便能看到片片雪花盘旋着缓缓坠落。呼吸里是凛冽清新的空气,从鼻腔直入肺腑,令人神魂皆为之一清。
雪下得不久,地上还没有积雪。李定宸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踏了出去。
这回跟皇后见面,便是不吵起来,只怕也无话可说,徒增尴尬罢了。李定宸冷静下来,并不想跟越罗因此事而起争执,索性暂且避开去,等过段时间没人记得这事了,再翻篇便是。
但这种做法,看在别人眼中,却是他对越罗这个皇后有了意见。
这不,一见到他出门,便立刻有人到越罗这边来送信儿了。虽然这些伺候的人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两位主子闹起来了,却是能看清的。这会儿皇帝大半夜的出门,自然令人心下不安。
越罗得着消息也有些意外,她本以为李定宸必要让自己将此事交代清楚的,不想他根本没有问的意思。
回了寝室,一眼就看到了丢在字纸篓里的碎纸片,她拈起一片看了看,脸上便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神色。这是把这件事当成了忌讳,不打算继续追究了?
对越罗来说,这是好事。可她自己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却怎么都不得劲儿。
没过多久,太平宫打发了人来,说是皇帝有事,今日就歇在那边了。还顺便带回来了一个人,便是那个做了导-火-线的宫女王桂枝,连同作为借口将她要过来的那只猫儿,都一并送了过来。
越罗一腔惆怅顿时被打了个七零八落。
这叫什么事儿?大晚上的这般折腾,是怕明儿这消息传不到两宫耳朵里不成?这随心所欲的毛病,多早晚才能改了?
这一晚越罗睡得并不好,梦见自己跟李定宸成婚,花轿却怎么都走不到,一直被街道上挤挤挨挨的人挡着,越罗怕误了时辰,便自己掀了盖头下轿,抬脚就往前跑。但是她一个人,汇入人海之中便如浮萍入水,根本无法自主,只能被人流推着挤着往前。
人流中无法自主,旁边忽然传来一股大力,将她向一边挤去。旁边靠着的人已经倒在了地上,越罗也身不由己的往下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