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照办了。”梁九功望着他冷笑,“萨勒,你可别糊弄咱家,你是内务府的老人,就算是德妃,这说辞也瞒不过你罢。”
这是自然,漏洞百出的说辞,哪怕是骗一个才进宫的小太监都骗不了,何况他这种内务府的老油子。
“到这会儿,不敢欺瞒公公,小人自然不信,不过娘娘交待的差事儿,自然要办妥当。只是毕竟是服侍太孙的格格,不是宫女。所以小人打听到这乌喇那拉格格小时候一沾了桃花粉就出疹子后,便想起太医院分给东宫庶妃和格格们请平安脉的太医。”
梁九功都有点佩服萨勒了,“所以你就把闺女许给了他的儿子,你也是不容易,为了办主子的差事,亲闺女都不要了。咱家听说,那儿子,是个傻的。”
萨勒没吭声。
梁九功忽然道:“你也知道德妃无缘无故要动一个小格格是为了十四爷罢?”
这一次萨勒豁然抬头,望着梁九功的表情真的像看到从地府爬出的食人恶鬼。
“所以萨勒只查到德妃让他杀人之前见过十四?”
在康熙面前,梁九功就像是之前的萨勒,弯腰躬身,乖的似一只兔子,“回万岁,萨勒说他只是猜测怕是乌喇那拉家有人得罪了十四爷,又或……”梁九功顿了顿,“又或是的确是德妃娘娘怕乌喇那拉格格不安分,惹太孙烦心。”
“她担心弘昊?”康熙脸上像刷了一层漆,“朕问你,德妃久病,永宁宫是朕下旨封禁的,十四为何能进去见德妃?”难道如今他这皇上说的都不算数了不成。
梁九功低声道:“回万岁,是您看了太孙的信,下旨许太子和十四爷每月两回前往永宁宫给德妃娘娘请安。”
梁九功这么一提,康熙想起来了。的确,是当初他看了弘昊自江南送回来的一封又一封明里暗里为德妃求情的书信,想到德妃数十年服侍算是尽心尽力,深得他意,又生养了三子三女,因此网开一面。
“是啊,朕是看了弘昊的信!”原本神色平静的康熙突然暴怒,咆哮道:“狼心狗肺的东西!”
梁九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恨不能自己突然聋了瞎了,更不想知道康熙话里指的是谁。
“让人把萨勒这个狗奴才抬去喂狗,再给朕盯紧了永宁宫!”
“奴才遵旨。”梁九功看到康熙的神色,一直贴身服侍的他很明白康熙眼里压抑的杀意,知道这差事他要是办砸了,自己的老命也就丢了。
“弘昊醒了没有?”
“太孙在等着您一道用晚膳。”
康熙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让御膳房再添两道弘昊最喜欢吃的白鸭丝和三鲜虾羹。”
☆、第 114 章
已是盛夏时节, 宫里为防刺客, 除了御花园, 其余地方是不许有树的,太阳直剌剌晒在身上, 像是着火了一样。不过主子们按照份例有冰山冰碗, 实在位低又不得宠的, 打扇的奴才总有两个。真正天天热的一身油汗的,是底下的奴才。
魏珠回到承正殿, 万山赶紧凑上来, 递上早就拧好的帕子, “师父, 您擦擦脸。”
魏珠斜眼看他,看的万山脖子都快缩到肩里面去了, 终于接过帕子仔细的把脸上给擦了一遍, “去,换一张。”
“哎。”万山不怕魏珠使唤他, 现在他就怕自己还没在太孙跟前站稳脚跟,魏珠就把他给调到别的地方去了。没法子,认的这师父才三十呢,当初又是在梁公公面前熬了十来年出头的。自己一个十几岁的小太监如今就在太孙那儿露了脸, 肯定是看自己不顺眼的。
“师父, 您这一天往宫外跑三回,那郡主府,到底修成甚么样了?”万山一面给魏珠通头, 顺便好奇的打听几句。
洗了脸,擦过身,灌了两碗凉茶,边上有小太监扇风,还有个万山熟练的给自己通头,魏珠躺在摇椅上舒坦的不得了,心情也好了很多,就道:“太子爷长女的郡主府,那能不好么?”
“听说内务府光是银子就拨了十万两给大郡主办嫁妆。”
“没出息。”看万山快要流哈喇子的模样,魏珠哼道:“皇家的郡主,十万两算甚么。”
“那皇子们开府也就三十万两。”
这三十万两,还包括万岁赏赐的东西呢,那可是要养活一家大大小小的。一个郡主,能给是十万两银子,还是实打实的,比好些公主出嫁时候都多了。
“再说,宫人们私下都说,李主子把半幅身家都贴给的大郡主了。”万山小心的贴着魏珠耳边道。
“李主子?”魏珠声音里透出点不屑。
一个汉军旗出身的,娘家官最大的老子才做到知府,就算早前被太子爷宠了几年。可别说他这做奴才的不恭敬,那太子爷宠李氏的时候,自个儿都还只是个光头阿哥,在万岁面前又不得宠,德妃还偏心眼,能有甚么银子。再说那会儿乌喇那拉氏还没倒呢,再有两个药葫芦一样的儿子。折腾来折腾去,顶了天,李氏手里有个几万两的积攒就不错了。说的难听些,那几万两,都指不定是太孙回来后才攒下的。
不过这种话么,心里有个数就是了,可不能说出来。谁知道万山还有屋里的小太监会不会哪天就去投靠别的鳖孙了。眼下盯着他位置的人可不少。
万山眼珠一转,看魏珠一直没开口,伸长脖子道:“师父,咱们太孙给了多少啊?”
这话倒是能说,就是传出去,那也是太孙疼爱妹妹啊。
所以魏珠没耍心眼,伸出自己的巴掌。
“两万两?”万山倒抽一口冷气。
“去,太孙是这么小气的人?”魏珠拍了万山一巴掌,不屑道:“是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万山直接被震晕了,抚着胸口半天没缓过气,结巴道:“师父,你没弄错罢。”
“弄错甚么,你师父亲自抬着满满两大箱子银票送过去的。”看万山一副被掐住脖子的模样,魏珠有点得意,道:“这还不是最贵重的。还有一座苏州的茶庄,两个城外共三千亩地的庄子,五间前门大街的铺子,一间酒楼,一间绸缎庄子,一间脂粉铺子,一间首饰铺子,一间干果铺子。两箱宝石,三箱珍珠,十箱上等的药材。”说着说着魏珠都忍不住嫉妒了,要知道他今儿把东西送去西侧殿的时候,李氏倒是收的欢天喜地,他却心痛得厉害啊。虽然给了这么多东西太孙的库房里还是满满当当的,可这都是银子啊!
“老天爷。”万山把梳子丢到一边,巴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才喃喃道:“这得五十万两银子了。”
“五十万两?”魏珠呵呵笑,“光是苏州那茶庄,就带着五倾茶山,那就得值三十万两银子。”
“这,大郡主……”万山说到这儿停住,转而没好气道:“这年家,是娶了一座金山啊。”
可不是,随着哈宜呼的嫁妆一天天置备齐全,宫里宫外关注的人自然慢慢都知道嫁妆单子上的东西了。那么多东西,是藏也藏不住的,再说,为了昭示哈宜呼的分量,李氏也不打算藏。她恨不能满京城都知道她的长女,嫁的如何风光,这样才能让年家半点都不敢怠慢,和宗室走动的时候也不至受气。
不过这份价值过百万两银子的嫁妆,最终不止把外人给羡慕的厉害,就是李氏,看了一回又一回,都变的犹豫起来。
其余的还罢了,苏州的茶庄,李氏是真舍不得。茶庄名下的茶山,在洞庭边上,产出的茶叶乃是上等碧螺春。有这么一座茶山在,等于手里握着个产银子的矿山,说的直白些,矿山都未必有着稳妥。采茶的工人,管事,制茶的师傅,卖茶的掌柜,全是熟手,接了茶庄,每年只需坐在家里等着十几万两银子送进来。这叫李氏如何能轻易丢开手。
不是她眼皮浅,她也不是不心疼女儿,但女儿,终归嫁出去就是年家的人,要让她看着年家每年就这么白得十几万两银子,还能一代一代的传下去,她过不了自己那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