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情绪失控,只是个爆发口。在宁母面前,她永远是个任性的孩子,她怕自己的努力白费,她委屈宁母不懂她。
可是,她不该提宁父。
一个女人,人到中年,丧夫之痛,可谓刻骨铭心。她让母亲伤心了。
女儿在逗她开心,许淑芬哪会看不出,她问:“别人真捐了二十万?”
宁菀笑着点头,拿出手机点开银行余额给她瞧:“喏,你看。”接着又翻出事先作假的捐款名单给她看。
许淑芬仍觉得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妈,中国有十几亿人呢,每人给我们捐一块钱,都够我们花几辈子了。这二十万,没你想得那么难。”
宁菀笑宁母跟不上时代,可嘴上说是这么说,但世上哪有那么多好心人呢。
她这一番话,仿佛打开了许淑芬的新世界,她喜不自禁,又对宁菀语重心长地说:“等妈病好了,一点一点地还回去,别人的钱也是血汗钱。”
“好。”
晚上母女俩躺在一起,闲话家常后,宁母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宁菀撑起身子看过去,见她手捂着胸口,面色难看,便知她正遭受病痛折磨,于是说:“妈,我帮你揉揉。”
许淑芬不想麻烦女儿,也有些不好意思:“你睡吧,不用管我,老毛病了。”
宁菀哪有心情睡觉,将手伸到她胸前,问:“哪边痛?”
“右边。”许淑芬实在拗不过女儿的好意,就随她去了。
女人的胸已下垂,松瘪瘪毫无生机,如一团死物。宁菀摸到了一个体积较大的扁平状硬块,像鹅卵石。母亲真的老了,她心中一阵酸涩,手在周围轻揉,柔声道:“有舒服点吗?”
或许是心理作用,许淑芬感觉不那么疼了,她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中,在宁菀的按摩下,宁母沉沉睡去。
寂静的夜里,开门关门声响起,宁钰回来了。
宁菀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隔壁,敲了敲门。
“姐,你怎么回了?”
宁钰惊讶地望着门外的少女,眉宇间透着未散的郁气。
“我回来接母亲去京都看病,明天就走。”
宁菀看着人高马大的少年,剑眉星目,酷似父亲年轻时的样子,只是神情颇为憔悴,心事重重。
宁钰浓眉紧拧,追问:“你哪来的钱?”
“借的。”宁菀浅笑,“不过我骗母亲说是捐的,你别露馅了。”
“跟谁借的?高利贷?”宁钰直觉没那么简单。
“男朋友。”宁菀笑眯眯地说:“不收利息哟。”
宁钰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没说话。
两人沉默着,似在较劲。
宁钰哑声开口,说着自己的打算:“我想好了,我可以辍学,去工作赚钱。”
“说什么胡话。”宁菀嗔笑,笑得眼泪汪汪,“你好好备考,其他的事有我。”
“姐……”宁钰叫了声,眼眶微红,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却无能为力。
宁菀转过身,背脊挺得笔直,走进主卧。她脸上似有湿意,嘴里咸咸的,她知道,她骗不过宁钰。
编这个谎,只不过是想维护自己最后一丝尊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