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探着脑袋看了一眼,那把在风雨中的黑伞正颤颤巍巍朝他靠近。
浑身有些酥,心上好像长了一颗草,痒痒的。
沈从南在原地又等了一会,眼看阮恬快要到了,他才往后退了一些距离,盘算了一下时间,再一次往外跑。
沈从南刚跑到校门口要拐出门的地方,阮恬刚好撞了上来。
阮恬没料到这会儿学校还有人冲出来,硬是没控制住平衡,笔直地撞进了人怀里。
这个怀抱,有些湿。
阮恬一手捧着小腹,一边抬了抬眼皮,虚着声音惊讶道,“沈从南?”
沈从南注意到阮恬脸色像被刷了层牛奶的苍白,以为她是冷的,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湿冷的身子退开,但嘴上还是不饶人,明知故问,“怎么回来了?”
阮恬勉力支撑着站好,一手还停在小腹上。她看了眼浑身湿透的沈从南,心里有些过不去,将黑伞一并罩住了他的头顶。
阮恬压低了脑袋,含糊地给他道歉,“来晚了,不好意思。”
沈从南觉得这雨淋得忒值了。
心里爽了一把,但面上依旧是寻常的乖张模样,“怎么知道是我给你发的短信?存了我号码?”
阮恬皱了皱眉,不做声。
她从书包里给沈从南摸了一把崭新的黑白格子伞,递过去,“诺。伞。”
沈从南没接。
阮恬将伞往他身上推了推,声音还是有些飘,“拿着。上回我欠你的那顿外卖,现在我借了你伞,就算是不欠你……”了。
沈从南的表情不太好,所以阮恬最后那个“了”字没说出口。
阮恬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甚至苍白得病态。她捂紧了小腹,不想再和沈从南纠缠下去,直接将伞塞进了他手里,转过身就走了。
黑色的伞再一次颤颤巍巍地漂浮在大雨中,尘埃不定。
然而,没走两步,阮恬突地又回了头,纠着一张小脸,有气无力地走回到了沈从南身边。
她忽然一把拽住了沈从南的手臂,那劲,就仿佛是要从他身上汲取力量一样。
她紫的发白的嘴唇在雨水中艰难地开开合合——
“沈从南。你帮我一把,好不好?”
第十章
沈从南手臂僵了僵,微低了头。
少女两颊青白,泛着不正常的轻红,像石灰上染了点胭脂。一双眉乌黑,仿佛夜色里的远山,凝成一团模糊的轮廓。
她仿佛是在忍受什么痛苦似的,额上渗出清透的冷汗,根根青筋绽出。
她将伞略为蛮横地塞进了沈从南的手里。
沈从南接过伞,眉端高挑,大约也意识到了她不对劲。
他反手抓住了阮恬的手臂,“喂。你什么情况?”
阮恬眉心挤了挤。
她心里记恨着方才沈从南在楼梯口轻薄、取闹自己的事,再加上今天刚好是月经第一天,大雨里一着凉,小腹像有跟棍子在使劲捣鼓一样,痉挛般的疼。
她底本是不打算来送伞的。可后来也不知道她是脑筋抽了还是怎么,给周念念打了电话让她不必等她,然后她就屁颠颠地跑来给他送伞来了。
大概只是为了还他上一次王川检查作业时的出手相助吧。她这样想着。
反正一定不是她心软了。
沈从南将伞往她身上靠了靠,略有些别扭地说,“喂,你说话啊!”
阮恬因为小腹疼,整个人抽搐了下,才勉力支撑着站好,微仰着脸,低低地、轻飘飘地说,“沈从南,我……”
阮恬顿了下,继续,“我痛经痛得厉害,你送我去趟医院行不?”
话音刚落,阮恬眼前一黑,猛地就朝沈从南身上栽了去。
沈从南在原地懵了一会。
良久之后,他才动作略为生疏地捞住了阮恬细瘦的腰,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头靠在肩上。
他给江易打了个电话。
鼻尖有刺激的消毒水味缭绕。
阮恬皱了皱鼻子,慢慢地张开双眼,看见了头上吊着的点滴。
以前痛经痛得厉害的时候,她也吊过点滴。所以这回倒也没怎么诧异。唯一让她诧异的,是坐在病床一旁玩手机的,沈从南。
记忆瞬间回笼。阮恬淡漠的脸上陡然浮上来一层红。
阮恬咳嗽了声。
沈从南从手机上抬起脸,看向她,“喂。”
他已经换了一套衣裳,模样干净。头发也吹干了,没有抓形的头发挡着他半个额头。隐隐给人透出几分压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