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为什么会这样?”老头子俨然从一只骄傲的孔雀变成了斗败的公鸡,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吓得上牙磕着下牙,话都说不利索。
卢国公冷笑:“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你在殿外埋伏的刀斧手,已经被后宫中真正的金吾卫全部杀光。昨日,陛下在御书房的确提到了立太子之事,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立雍王殿下为太子,怎么今日你竟指鹿为马,硬说是安王呢,这便是报应。”
“你胡说,雍王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蹦出来当这个太子?”
“谁说本王死了,你一口一个雍王已死,难道是你派人来杀死本王的?”一个洪亮的声音自殿门处响起,众人吓得皆是一抖,全部转头看了过去。
就见雍王大步进来,穿着一身墨色蟒袍,手上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刀尖儿上还在往下滴血。
严相吓得瞠目结舌:“你,你竟然没死?”
雍王已走至近前,用刀拍了拍严相的脑门儿:“你还活着呢,本王怎么能死呢?父皇神机妙算,早就料到你有谋反之心,这才特意让我造成落崖假象,请君入瓮。”
雍王话音刚落,一个沙哑的、有些飘渺的声音,从高高的台阶上传了过来:“严柏,朕待你不薄,你却对朕的儿子们……一个一个的狠下毒手。当年东宫之事,是朕没有提防你的狼子野心,而今你还想害挚儿……朕岂能容你。”
一直佯装中毒虚弱的德庆帝突然出声,金殿上的大臣们一下子傻了眼,那些站到严相身后的人,恨不能趁人不备,赶快溜回去。可是中间的一队金吾卫,把道路隔的死死的,根本无从退却。
他们刚刚迈出的这一小步,决定了自己的一辈子。
严相万万没想到,一直以为胜券在握的自己,竟落得如此下场。惊惶之余,下意识地磕头求饶:“陛下,老臣一时糊涂,妄自揣测圣意,实属罪大恶极。但是老臣一心为了大梁,也并未做过什么谋害皇子之事,请陛下明鉴。我严家自开国起便忠心护主,陛下如此绝情,岂不是让其他旧臣寒心么?”
德庆帝咳了几声,虚弱地说道:“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好啊……那就让你见几个老朋友。”
第78章 落定
德庆帝虚弱的抬了抬手, 示意福全说话。就见福全站直了身子, 深吸一口气, 大声说道:“宣沈太傅上殿,带白莲教贼首。”
众臣心中一惊,沈太傅是哪个?
自三年前,太傅沈言和夫人双双自尽之后,这几年并未封过什么太傅, 更何况也是姓沈, 莫非是当年的沈太傅起死回生了?
人们的目光全都聚集到高大的殿门处,此时红彤彤的太阳已经升起, 只见金色的霞光之中, 走进来几个人影,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沈言。
在他身后, 有四个年轻人抬了一乘小型步辇,一直抬到最前方,才小心翼翼的放到地上。
严相咬牙切齿的瞪着沈太傅:“沈言,你这老狐狸竟然没死,是不是你在陛下面前进谗言诋毁老夫?”
沈言不紧不慢的行了君臣大礼,在听到皇上的咳嗽声中夹杂了一声轻轻的“平身”,便站起身来,淡然的看向严柏。
“是不是诋毁, 你心里没数吗?非得要把证据摆在面前,你才肯认账是吧,好, 那你看看后面的白莲教贼首你认不认识?再看看坐在这里的是谁?”
步辇上的人并未行礼,一直呆呆的坐在上面,一动不动。见到皇上如此无礼,这普天之下恐怕也没有一个敢这样的人啊。最重要的是,皇上并未怪罪。那人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帷帽,看不见面容。
只见他缓缓的抬起手,捏住了帽檐儿,却没有把帷帽摘下来。那只手抖的却不像话,似乎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
“昭儿,把帽子拿下来吧,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儿,你都是父皇的孩子。”德庆帝的身体似乎已经难以支撑了,只说了几句话,便剧烈的咳了起来。
雍王眉梢一挑,难以置信的看了过去。刚刚看到沈言,他并没觉得意外,可是这个人,莫非……
那人似乎终于下了决心,狠狠的一抬手,掀下帽子一摔,砸到了安王后脑,随即跳落到汉白玉地面上。
“我的好二弟,你还认得我吗?”这人声音异常的沙哑。
安王一直跪坐在前排,仿佛后面的纷争与他无关,无论是冲进来的金吾卫,以及后续赶来的雍王,还是死而复生的沈言,都没能让他回头。倒是这沙哑的一声唤,令他浑身一抖,转过身,瘫坐在地上。
竟然是他!
这人眸光阴沉,左脸上有狰狞的伤疤,右脸完好无损,只是嘴角处有一个小坑。依稀可见,容貌被毁之前也是个俊朗的男人。
安王跪爬两步,到了那男子近前,剧烈的抖着唇,却发不出声音。
旁边的雍王忽然扑了过来,扶着步辇的边沿,屈膝蹲在地上,惊喜说道:“大哥,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太好了!”
沈太傅出现,他并不吃惊,因为他早就在边关见到了失踪的沈连城,知道父皇安排了密诏给他,所以在他心里一直觉得沈太傅没有死。而且前几日也接到了陈之的飞鸽传书,说了在崖底见到沈太傅的情形。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亲大哥,废太子萧昭还活在世上。
“三弟……”
安王终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大哥,我对不起你,当年并非蓄意陷害。我给你写那封信的时候,的确是听到了消息,只是没想到成了别人借刀杀人的工具。”
萧昭并没有理会他的哭泣,面色冷冷的,眼神决绝:“好个并非蓄意,我那么相信你,看了你的信,马上集结东宫的侍卫要进宫救驾,谁知却成了谋反的铁证。若非沈太傅在书房看到了那封信,并迅速呈报给父皇,我这一辈子就冤死在你的并非蓄意之下了。”
伏地痛哭的安王萧仁忽然抬起头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咬了咬牙说道:“大哥,这三年我也不好受,欠你的,今日我一并还给你。”
话音未落,他便扑向了一旁提刀的金吾卫,那侍卫以为安王要夺刀,便把刀一横,用刀刃对准了他,做好了防备。却没想到安王扑了过来,竟然把自己的脖颈对准了刀刃。
抽刀时已经来不及了,血溅金銮殿。谁也没想到,昨日还被大家津津乐道的储君——安王殿下,竟然自尽了。
“皇儿……”龙辇上的德庆帝急呼一声,吐了一口血,脑袋一垂,便晕了过去。
手心手背都是肉,即便这个儿子一直是别人的傀儡,终究也是他的亲生骨肉,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在自己面前,德庆帝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
“父皇……”雍王扔下手里的刀,快步跑上台阶,掐着德庆帝人中,令他渐渐转醒。
萧昭冰山一般的脸色,在倒下去的二弟面前裂开了一道缝,伸手对着金吾卫说道:“把刀给我。”
金吾卫不敢从命,抬头用问询的眼神看向雍王,很快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给他。”
萧昭接过钢刀,用力攥紧了刀柄,刀尖指向了严柏:“是你,害我一生,又害死我二弟,狼子野心,死有余辜。”
“不,”严柏忽然大声喊道:“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们很快也会没命了。我弟弟严松已经率领两万精兵围住皇宫,如果里面失手,他很快就会从外面杀进来,区区三千金吾卫根本就挡不住。你现在放过我,咱们还可以好好谈谈。”
“你说的是这个人吗?”金銮殿门口又出现了几个高大的身影,一股血腥气迎面而来,众人回头一瞧,竟然是几个身穿铠甲的边关大将,个个血染征袍。其中一人手上拎着一个人头,朝着严相面前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