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晏老头拍板,他同样也心疼房间里那个脑袋被开了瓢的小儿子,可到这个地步了,他也着实没脸再为难大儿媳妇。
那可是赌啊,村里多少男人是被这个字给害的,而且这瘾一旦染上了就很难戒,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是必然结果。
晏老头咳嗽了好几声,捂着胸口做下了这个艰难的决定。
还是彻彻底底把这个家分了吧,反正除了这套老房子和村里刚刚分到每户人家手里的田地,其他东西全被那个败家子给败没了。
分了也好,以后他再去赌,没钱还人家钱,剁他几根手指,他也能老实长点记性。
晏老头心痛,也有些悔不当初,晏褚小时候多玉雪可爱的小娃娃啊,村里谁不夸这孩子长得好,就是城里娃娃也没他长得俊的。
加上那孩子从小鬼精鬼精的,嘴巴特别甜,比起老实木讷的大儿子,夫妻俩免不了就更疼爱小儿子,一心想要他多念书,将来成为真正的城里人,哪里知道,就这样把人给宠坏了。
孩子现在变成这样,晏老头觉得自己和老婆子也是要负一部分责任的,可是他们年纪也大了,打也打不了,管也管不动了,只能忍心让别人教他做人,只希望能把他这个性子给掰过来吧。
得到了公公的肯定答复,江大妮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她踹了一旁木讷地丈夫一脚,好不容易说动老头老太太同意分家,可别晚了,到时候后悔。
等晏褚吸收完记忆清醒的时候,这个家已经分成功了。
除了当初按人头分的两亩七分地,晏褚就分到了已经摇摇欲坠的晏家老宅,那是原身的爷爷留下来的房子,好些年没有住人,不过前段时间,晏爱国曾经在农闲的时候把老宅子重修了一遍,什么漏雨破洞的屋顶都给重新铺了稻草和瓦片,墙体也给砌严实了,火炕重新通过气,灶头也给垒好了,只要拿上行李,立马就能搬过去。
可见分家这事江大妮琢磨的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今天镇上的小混混来收赌债,促使了江大妮将分家的计划提前了。
没什么好说的,晏家老两口跟着晏爱国夫妇,而且江大妮大方地提出老人不需要晏褚赡养,家里的这套大院子分给他们也是应该的。
至于农具鸡鸭等值钱的东西,大半也是江大妮夫妇挣来的,没道理分家的时候再给晏褚分一份。
老太太倒是想帮儿子争取,可是晏老头还等着儿子受到教训悔改呢,把老太太要说的话给挡了下来,所以分家的结果,除了本来就属于他的地和那套危房,晏褚也就得了两月的口粮罢了。
没一个人说这家分的不好,比起有小石村二流子之称的晏褚,晏爱国夫妇显然更得人心,尤其是一些和晏褚结怨过的人家,恨不得连那套老房子和口粮都别给他一丁一点呢,饿死他才好。
晏褚刚醒来,由着老太太帮他在额头的伤口上抹了一把草木灰,然后拎上大嫂帮忙整理的行礼和口粮,在所有人看热闹的目光下往晏家老宅走去。
江大妮还想着这个小叔子醒来会闹上一场,都想好怎么把他骂到狗血喷头了,结果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一句都没有派上用场,心里头还有些失落。
一路上,晏褚就忍受着别人的指指点点,他的脸皮可没有原身那么厚,听着还是有些羞愧的,虽然原身做的那些事,跟他无关。
“诶,老晏头早该管管这个儿子了,村里就找不到一个比他脸皮更厚的,当初我们家大儿媳妇生孩子,我狠心杀了家里下蛋的母鸡想着给她好好补补,自己都舍不得喝一口汤,结果这混不吝的没脸没皮,硬是讨走了一根鸡翅膀。”
“谁说不是呢?当初我家远嫁的小姑寄来一包晒干的海货,就这二流子鼻子灵,一到饭点就过来了,好家伙,直接抓着鳗鱼干啃,那么大一块,原本是打算给几个孩子切了分着啃,解解馋的。”
乡里乡亲的,很多时候不好意思撕破脸,不过多数人都是很自觉的,不会在人家饭点的时候跑人家家里蹭饭吃。
也就是现在,日子虽然难过却不到饿死的地步,尤其包产到户了,家家户户的日子眼瞅着就要兴盛了,要是搁最困难的那三年,晏褚这样的人,早就被人家打折手了。
听着村民的指点,晏褚的脸颊有些发烫,原身太能了,这脸皮的厚度原子弹都轰不破啊。
因为头还晕着,晏褚一时间也分不清晏家那老宅子的路到底该走哪一条,想着原身在村里人心中的形象,他也不好朝那些正在议论他的村人问,直接找了一个看上去收拾的挺干净的小屁孩打听。
“坏蛋,你别想抢我糖果。”
剃了光头,后脖颈处留着长发编了小辫子的男孩看到晏褚靠近,直接将原本珍惜地放在手掌心里舔的水果糖往嘴巴里一塞,然后警惕地朝着晏褚骂了一句,飞快地跑了没影。
晏褚看着那孩子奔跑后留下的一骑扬尘,竟无语凝噎。
第152章 二流子的春天
二流子, 泛指社会上马马虎虎、没有主见、游手好闲,蹭吃蹭喝, 招摇撞骗、仗势欺人、知识文化低下,没有正当职业的人。
晏褚,男, 二十三岁,初中学历, 农村户口,身无长处, 偷鸡摸狗在行,小石村里,上至八十岁的老人, 下至三四岁的稚童, 每每看到他, 只会摇头叹气来上一句——诶, 二流子!
现在自己代替对方占据了这个肉体,晏褚当然不会继续这样下去,不过看村里人的态度,他陡然间转变太大, 恐怕还会被当成失心疯,村里人也是很迷信的,虽然那些年破四旧, 拆了不少寺庙道观, 可是嘴上不说, 不代表心里不想,原身的形象太深入人心,晏褚就是要改,也得循序渐进。
这个世界的许愿者是晏老头,也就是原身的父亲。
按照原本的世界轨迹,原身这一辈子就在二流子的路上没有回头,在后期,他甚至比二流子更狠,成了一个天怒人怨的存在。
和现在的他一样,在原本的世界里,原身醒来后也已经分了家,为此原身一直记恨江大妮这个大嫂,一直想着能够有一天报复于她。
原身是个爱赌的,家里分给他的地被他租给了村里其他人口多的人家,保证自己每个月能有足够的粮食不被饿死,虽然当初欠了一屁股的债,可是原身的赌瘾丝毫没有消退,他卖掉省下来的口粮,做着翻本的美梦,只可惜债滚债,他再一次欠下了自己没法还清的巨债。
走投无路的原身将目光盯上了大嫂家四岁的大侄子,在家里的大人都下地的时候,偷偷回家将大侄子用糖块哄了出来,然后联系买家,转手将自己的亲侄子卖了一千块钱。
这在当时可是比巨款,原身很快就拿这笔钱还清了赌债,还小有盈余。
而失去了大儿子的江大妮急的都快疯了,在报警无果后,她怀疑上了自己的小叔子,只是没有证据,而且原身找来了他几个狐朋狗友作证,证明自己当天一直在镇上,压根就没有回来过。
江大妮恨毒了原身,甚至连带着恨上了晏家老两口,她将两个老人轰了出来,从此再也不许他们进家门,自己则是去哪儿都要带着小儿子,生怕小儿子也丢了。
晏家老两口同样心疼大孙子,他们不愿意去极有可能是害了大孙子的真凶的小儿子那儿住,村里人看不下去,就让两个老人去住大队部,帮着看管要上交粮管局的粮食,好歹有了一个安身的地方,村里每个月给他们二老一点勉强果腹的粮食,老两口自己再找些野菜,勉强没饿死。
可染上赌瘾的人哪里是还清欠债后就能收手的,尤其原身的赌瘾那么大。
为了赌博两字,他现在可以说是众叛亲离了。
虽然大侄子的失踪连公安都没有找到证据,但村里多数人都和江大妮想的一样,觉得晏家大孙子是被这二流子小叔拐出去卖了,不然这犄角旮旯地小村庄,要是有外面的生人进来,谁能不盯着呢,怎么可能孩子好端端的在村子里就失踪了。
从那以后原身但凡回村子,那必然遭受很多白眼,每家每户都把孩子看的紧紧的,防他就跟防贼一样,要不是原身太混,还有一堆狐朋狗友,村里人都想商量着将人赶出小石村。
但是投鼠忌器,原身就是无牵无挂的二流子,而他们都是拖家带口的,他们也担心将原身逼急了,作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只能忍着让着,每次原身回村的时候就让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盯着,只要对方一有什么异动,就把人扭送到公安局去,彻底了了这个担忧。
原身不是感受不到村里人对他的恶意,不过他觉得那些人就是狗眼看人低,只是因为现在他手里没钱,所以才看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