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 青梅竹马, 最后也抵不过一个名利场, 说不遗憾是假的,可这种失去当中,还夹杂着愤怒,若不见他,心中还好受些,此时他就在眼前,自然怨恨。
何老五站直了身子,才要再上前来,顾今朝已经从穆二身后窜了出来。
她大步上前,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来,一把将匕首抓在了手里:“好,回去告诉你们世子,信物我收下了。”
何老五当即怔住,随即躬身告退。
顾今朝拿了匕首又挂了腰间,她转身走到自己位置,先行坐了下来。
很快,少年也快步到了面前,学堂还没有别人,穆庭宇双手拄在案上,定定看着她:“今朝,虽然我们不能……但我也不想看你沉沦下去,你阿娘只你一个儿子,你迟早要娶妻生子,还是不要和世子厮混在一起了吧?”
不光是世子,只要想到她站在别人身旁,都心痛。
只不过,这是其中一个比较像样的借口了,看着她,目光当中带了多少疼痛说不出口,穆庭宇紧紧扣着手指,恨不能作天作地这就将她带走。
顾今朝也看着他:“穆二,你不用训练的吗?咱们这么见面感觉真是尴尬,幸好我很快要去乙学了,以后我的事,你不要管,好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叫他穆二,又是什么时候,她眼中的那团光亮暗淡了下去呢!
少年心如刀绞,盯着她说不出话来。
是了,以后不管她和谁在一块,他都再管不着了。
大力捶了案面,穆庭宇回身走了自己座位上坐好,从小一起长大,多少年都和她的笑脸一起度过,他双手抱头,低下来额头抵着案面上面。
往事一幕幕浮过眼前,阿娘的离世,哥哥的没有归途,中郎府的大梁,他父亲的期许和失望,仿佛是一夜之间全压在了他身上。
他不知所措,甚至,已经感觉不到了疼痛。
直到看见今朝,他光只是看着她,整个人都好像被人劈成了无数块,浑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疼,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可他还是连她都不能有。
红了眼,点点心碎落了下来。
一有空就早早来学堂,哪怕只是看着她,已成了奢侈,一旦中郎府去路已定,顾今朝离开了丙学,那么只怕是想见一面,都难了。
穆庭宇抬起脸来,伸手戳着今朝的后背。
他轻轻点了点,目光殷切。
可惜她没有回头,顾今朝叹了口气,扬声道:“穆二,我得背书了,自考很难,没有太傅推荐,我只能碰运气了。”
当初,她为了他,放弃了大考。
昨日种种犹在眼前,少年更是抿唇,好半晌才嗯了一声。
顾今朝真个背起书来,她心神难安,唯有背书才能让心平静下来,书箱当中还有淡淡的香气,芙蓉糕的味道还在,让人忽视不掉。
不多一回儿,学堂当中,陆陆续续进了些别的同窗,有相熟的与她们两个说着话,二人粉饰太平都嗯啊敷衍着说了两句话,幸好无人在意,各坐了各的。
上了半日课,今朝沉下心来,一直没有回头。
下学时候,也不知道谁能来接,早早出了学堂,时间还早,书院门前停了许多车马,她背着书箱站了一旁,左右张望也没瞧见自家的人。
只好等了一等,片刻之后,一辆马车停了面前。
窗帘掀着,穆庭宇定定看着她:“没有人接你?来,我顺路给你捎回去。”
这一次,可真的是顺路捎带了,可即便如此,顾今朝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再等等。”
他只觉无力,高高将窗帘掀了起来,露出了车上的赵玘来:“真的是顺路,也顺路把赵玘捎回去,你们两个,住的都那么近,很方便的。”
几乎已经是哀求着她了,目光当中,满满地恳切。
赵玘也往窗边凑了过来,看见今朝连连摆手:“诶,你们这是怎么了?闹别扭了?多大人了啊还闹别扭,赶紧上车,发生什么事了,说出来我给你们调解调解。”
顾今朝还要推脱,这姑娘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
连推带拽,非给她推了车边来,她也只得上了车。
穆庭宇自己靠坐了一侧,赵玘拉着今朝坐了对面,她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从来没什么嫌隙。
此时看着这两个别扭模样,赵玘真心想调解一下,上车了就是笑:“小时候啊,你们两个打架,每次也都是来找我,我一说就和好了,瞧瞧瞧瞧,长大了怎么还这样?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了?”
今朝忙说没事,穆庭宇光是看着她,沉默不言。
赵玘笑,伸手一边抓了今朝的手,一边抓了穆二的来:“行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和好吧,这样看着你们多别扭,来来来,谁先道歉谁牛气,握握手,还是好朋友。”
说着把二人手交叠了一起。
穆二手大,顺势握住顾今朝的手:“对不起。”
赵玘在旁低笑:“瞧瞧,我就知道,每次都是穆二哥闯祸,每次都是穆二哥说对不起,今朝你看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什么人,他那个人大大咧咧的,做什么措事都无心的,你就原谅他吧,嗯?”
顾今朝抵着眼帘,一下将手抽了回来:“其实,我更希望这一次,不是他道歉。”
赵玘撞了她肩头,示意她见好就收:“行了行了,多大事啊,赶紧原谅他吧,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日日见的,总不能一辈子不理他。”
本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但是听起来竟是这样的伤感。
顾今朝嗯了声:“嗯,是,总不能一辈子见不到,好,我原谅了,以后就别再说对不起了。”
穆庭宇听出她的疏远之意,蓦然抬眸。
马车行得快,全程都是赵玘一直在说话,她也察觉到那两个的不对劲来,只不过不论怎么劝怎么说,都再回不到从前。
先过林赵两家,送了赵玘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