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原芙月也并没有多想。
但今日一早听完林朝英的话,再回想李翕那时的问题,她才陡然惊觉,原来她的宫主哥哥不曾问错,她的确对那个木盒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喜爱。
而喜爱的原因诚然有一部分是茶叶,但更多的可能还是赠茶人。
因为过去这么久,她几乎已经忘记了那份茶叶的味道,可她却始终记得茶叶主人对她说“是芙蕖”时的语气和声调。
她并非刻意、也并非经常去回想,但她偏偏就是记住了。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竟越记越清晰。
原芙月攥着木盒跑回自己平时起居的院子,因为太过恍惚,进门时她还差些撞在院外的篱笆上。
她在庭前那株已经谢了一月有余的别角晚水前坐着,反复摩挲了那木盒近百次。
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她正回忆到更早之前的那场道别。
对方站在清陋的村院里,身前是夏日蔓草,背后是皑皑雪山,告诉她南海不会下雪,他想她会喜欢。
西门吹雪敲完门进来,瞧见的便是她坐在树下皱着鼻子抓头发的模样。
他难得不解:“你怎么了?”
“啊?”原芙月懵了一瞬才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却头一回卡壳到根本说不出原因,“我……”
她只能生硬地结束这个话题,问他过来寻她是不是有事。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了解早已再透彻不过。
所以此时此刻,她这般吞吐犹豫,西门吹雪当然不会注意不到。但她不愿意说,他便也不逼她,只淡声道:“无争山庄来人了。”
听到无争山庄这四个字,原芙月原先那些或旖旎或朦胧的心绪顿时一扫而空。
她几乎是瞬间皱起了眉,道:“找我的?”
西门吹雪点头,又多解释了一句:“是原夫人。”
如果来人是原随云,那不用原芙月开口,西门吹雪自会把人撵走。
可这回来的是原夫人,西门吹雪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下原芙月本人要不要去见。
原芙月也很惊讶:“她怎么会来……”
西门吹雪:“昨日是你及笄。”
原夫人这趟并非空手过来,她带了不少东西来。
西门吹雪只粗略地扫了一眼,便大概知道到底是些什么了。
像无争山庄这样的世家,给家中女儿办及笄礼,往往都会遵循最繁复的古制,替即将成年的女儿准备许多东西。
而那些东西,多半都是在女儿很小的时候便准备得差不多了。
原夫人从前不知道原芙月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哪怕和她不够亲近,也绝不至于连这些都不替她准备,所以才会在今日带着这些造访万梅山庄。
她跟西门吹雪说,其实她本来是想昨日来的,但考虑到在昨日那样重要的大日子,原芙月应该更想跟真正的亲人高高兴兴过,所以便延后了一日,选了今日。
西门吹雪也正是听了这句解释,才答应帮她去问原芙月一声。
但原芙月究竟愿不愿意见她,他却没有向她保证。
西门吹雪对原芙月道:“你若不想见,也不用勉强。”
原芙月把木盒收回袖中站起来,拍了拍衣裙上的尘土,道:“还是见一见吧。”
之前她去无争山庄做了断的时候,原夫人因太过震惊,被刺激得昏了过去,根本没听到她和原东园之后的对话。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她们这对“母女”,其实还不算彻底把话说至清楚明白,见一见也好。
西门吹雪扫了她宽大的衣袖一眼,说那走吧,去正堂。
两人并肩去了正堂,托原夫人的福,这回原芙月总算不再恍惚,也不再一直攥着袖中木盒不放了。
她垂着眼穿过庄中梅林,行至正堂前,迎上了等在那的原夫人目光,礼貌地问了一句好。
原夫人见了她,先是有些高兴,再又开始忐忑。
忐忑到最后,这位世家主母开口时的语气都变得十分吞吐:“阿月……你、你还愿意见我?”
“您亲自过来,我怎么也得见一见才是。”原芙月说得很平静,“怎么样,您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我一直那样,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了,难为你还放在心上。”原夫人说到最后,表情又变得十分复杂。
可惜原芙月还是反应淡淡:“那就行。”
简单的寒暄过去,“母女”俩之间的气氛便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尴尬,因为原夫人又开始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同她说话了。
如此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是她主动继续了话题。
她问原夫人:“您今日来万梅山庄,是有话与我说?”
原夫人这才恍然,如梦初醒道:“是……我是有话要与阿月你说。”
“昨天随云提醒我,你生辰到了,就要及笄了,我思来想去都觉得……原先为你准备的这些东西,我该拿过来给你。”
原芙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