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他便率先开口道:“我听下人说, 阿月回来了。”
原芙月看他这副做派,倒也没像以往那样觉得烦躁。
她嗯了一声,道:“在西夏时,我便告诉过你,我会回来一趟。”
时隔一个月再提起这句话,原随云关注的重点依旧是那个“一趟”。
他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道:“你这话是何意?”
原芙月偏头看向原东园,说还是让原庄主同你解释罢。
“省得你觉得我在骗你。”说罢她就要往花厅外走。
原东园以为她这是想直接离开,本能地叫了一声阿月。
她回头扯了扯唇角,道:“我想去绣水阁取两件东西。”
“都是我爹当初送我的礼物,方便么?”
原东园头都点了一半了,又听到她后半句强调了什么,一时愧疚不已:“你……你不必如此。”
他是真的觉得对不住她:“你离庄这两年,绣水阁里的东西没人动过,全你你的。”
原芙月其实并不在意其他东西,她单纯想去把那些年西门大夫为她准备的诸多生辰礼取走。
哪怕在知晓真相之前,那些也都是她最珍视的东西,一直被收藏得很好。
现在一切归位,为她准备礼物的父亲却已不在人世,她思来想去,还是想把这些礼物带走。
原芙月道:“您允了就成,我先去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原东园还能怎么说,只能叹息着道:“你去吧。”
他二人对话的时候,原随云一直在边上没有开口。
待原芙月踏出花厅大门,他才恍若初醒,语气亦不可置信。
“爹,你们方才在说什么?”他问原东园。
原东园望着少女亭亭玉立的背影,颓然道:“你不是都听到了么,阿月是回来取她父亲送她的那些东西的。”
“她其实不姓原,也不是你的妹妹,是西门兄的女儿。”
在不知晓前因后果的情况下,原随云哪会相信这些话。
他皱眉:“怎么可能?”
原东园想了想,把当年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说至当时原夫人中毒比他更深,临产之际性命垂危时,原东园再一次忍不住叹息了起来。
“当时你娘只剩下一口气了,我无法不先救她。”原东园说,“但纵是这样,她生下来的那个孩子,也早就断了气。”
“倘若一定要找一个人为你眼盲负责,那个人也该是我。阿月是无辜的,从来都是。”
这边原随云还在为十四年前的真相震惊,另一边回到绣水阁的原芙月已经从自己的屋子里翻出了西门大夫当年送她的那些礼物。
有砚台,有首饰,有安神助眠的香囊,还有之前在她梦里出现过的珍贵金疮药。
事实上,她这里的金疮药就没断过。
那个时候他甚至不用问就能知道她什么时候快用完,然后立刻给她补上一瓶新的。
再后来,她的剑越练越好,刻苦成了常态,掌心里的茧也成了常态,用上的场合越来越少。
眼前这瓶就是,用了大半年,只用了一小半,甚至后来她因换剑一事离家出走都没想起来要带上。
但这回不能再忘记了,她一边想一边对着这些东西眨了眨眼。
等她把所有的东西找齐装好,准备离开绣水阁的时候,她发现阁外通向夕雾阁的那座白玉桥下站了一个人。
这个人当然就是原随云。
他本是背对着她站在那的,不过一听到她出来的声音,他便回过了头。
尽管知道他看不见,但在他回头的这一瞬,原芙月还是本能地抓紧了手里的东西。
她不怕他,但她无法信任他。
两人隔了大约三丈距离,称得上一句遥遥对峙。
他不动,原芙月便也没有动。
好一会儿后,他终于开口:“我已经都知道了。”
原芙月:“所以呢?你还想同我说什么?”
绣水阁坐北朝南,阁口阳光正好。原芙月迎着日光站在那,本就不太能看清他的表情。
而在她问完那一句后,他又幅度很小地垂了垂头。
他说:“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想过要你性命。”
原芙月:“……”
说来好笑,两人明里暗里“斗”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把这样的话摆到台面上来。
于是她就真的笑了,她说你没想过要我的命,但你一定想过要我的眼睛,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