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芙月一脚踩进去, 几乎是瞬间弄脏了自己的薄靴。
她低头一看, 发现不仅自己的靴子脏了,就连叶孤城的长衫下摆也因此被溅到了泥水, 顿时垮了脸。
“我方才没注意!”她忙解释。
“无妨。”他摇头, 目光落到她那只几乎被水浸透的鞋上, 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还能走么?”
原芙月当然说能。不过是湿了一只靴子而已,碍不了什么事。
叶孤城听她应得爽快,也就没有再多问。
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脚步,赶到了徐大师住的那座山。
这山不算高,但却十分荒僻,正是徐大师最中意的那种铸剑之地。
一路爬至山巅后,原芙月终于看见了一间修得很简单的青瓦小院,便是徐大师的住处。
说实话,看着叶孤城抬手叩门的时候,她是有些紧张的。
她怕徐大师知道了她最终没要那柄剑后会生气。
就在她最忐忑的时候,徐大师开了门。
他看到门外的叶孤城和原芙月,表情一愣:“原姑娘?你怎么会来?”
原芙月像当初那样向他行了一礼,道:“是我,我听叶城主说,他寻到了一块天山陨铁托您为他铸一柄剑,便央他带我一道来见您。”
徐大师听她这么说,还以为她是好奇自己给叶孤城铸的剑如何,便朗笑一声,将他二人请进了门内。
他平生无所好,居所也布置得极简单。
原芙月跟着他进去后,发现他屋子里连椅子都只有一把,显然是从不留人在家中久坐。
而他为叶孤城铸的剑,此刻就静静地摆在椅边那张青竹桌上。
“鞘是我随便配的,叶城主若不喜,回头换了就是。”徐大师指着剑对叶孤城如此道。
叶孤城先是谢过了他,然后才上前一步,拿起了那柄剑,将它从鞘中抽出。
这柄剑比他如今用的那柄长了两寸,剑身光滑雪亮,甫一出鞘,便有堪比冰雪的寒意扑面而来,令观者无法不为之侧目。
只消一眼,他就可以断定这是一柄再好也再适合他不过的剑。
对得起那块来之不易的天山陨铁,也对得起他在金陵的多日等待。
同样为之惊叹的还有原芙月。
尽管她现在已经有了碧血照丹青,但身为一个剑客,看到这样一柄美而锋利的好剑,她还是无法不动容。
“好剑。”她轻声赞道。
“确是好剑。”
在铸剑一道上,徐大师从来不惧任何人的夸赞。
或者说在他看来,这样的夸赞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
叶孤城听完这两句对话,又端详片刻,方才收剑入鞘,而后再度郑重谢过徐大师。
徐大师却摆手表示不必客气,因为如果拿着陨铁上门求剑的人不是他的话,这柄剑大概也不会这么好了。
“说到底,是你的剑法打动了我。”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就像去年的原姑娘。”
原芙月听他说到去年,顿时有些羞愧。
她垂下眼,摩挲着腰间的碧血照丹青,终于说明了自己的真正来意。
她说对不起,她最后没有要他铸的那柄短剑,辜负了他的一番心血。
徐大师其实早在她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她现在的剑,所以听她这么说也并不惊讶,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原芙月这趟过来,为的就是把事情说说清楚,好求得他的谅解,故而没在这个问题上犹豫,将她弃剑离家的始末讲了一遍。
当然,后面遇上虚竹,又去到灵鹫宫的事,自然又和之前一样被直接隐去不提了。
时隔一年,再提起原随云换剑一事,原芙月已经不会像当初那样气愤了。
然而她说得越是平静,听她说的人就越是震惊。
听到最后,徐大师更是深深皱起了眉。
他问原芙月:“这样大的事,你为何不与原庄主说?”
“凭他眼力,定能分辨那两柄剑究竟分别为谁而铸。”
原芙月:“我当时太生气,觉得这样实在是太没意思,而且告诉我父亲,结果也未必会有所改变,便直接走了,后来便再也没回去过。”
“其实不回去没什么,就是可惜了那柄剑。”
徐大师亲自去过无争山庄,也亲自和原东园接触过。
就当时那几次短暂的交谈来说,他对原东园的印象其实还算不错。所以现在听原芙月这么说,难免有些惊讶。
可原芙月并没有特地上门来对他说假话的必要。
她若是那种满口谎话还刻意抹黑父母的人,她也用不出那样大气又君子的剑法。
在人和剑之间,徐大师更愿意相信的还是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