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城内的曾国藩,这几天正忙着在他已经病入膏肓的老父亲床前尽孝。
前阵子,武昌大捷,击败长毛贼军,更斩杀贼头曾天养,让曾国藩很是风光了一把。紧接着,嘉奖的圣旨传来,擢升曾国藩为糊南巡抚兼湖广两省帮办团练大臣,督办糊南糊北两省军务,赏银一万两。
曾国藩喜不自禁!皇上又重新眷顾自己了!为国尽忠,将一身学识才华卖给帝王家,不就是为了光宗耀祖,位及人臣吗?自己升任家乡省的巡抚,也算是一方大员了!
于是,曾国藩每天忙于政务,扎根军营,亲自督促手下一干湘军将领操练兵马,筹措钱粮,打造武器。
不过,曾国藩尚未高兴多久,便听到自己老父亲患重病的消息,他连忙和军中的几个兄弟一道赶回城中暂居的家中。
曾国藩看着父亲曾麟书骨瘦如柴的身躯,潸然泪下。一年多前,母亲才去仙去,如今看父亲这般摸样,也让他担心不已。
他问了下夫人欧阳氏,说是武昌城中知名的大夫都看过了,不见起色。曾国藩不管那么多,又派家人四处寻医救治。
曾麟书看着长子一脸的疲惫之色,也有些心疼,费力地嘱咐道:“老大,为父平素教导你们兄弟几个,好好读书,要光大曾家门弟,为朝廷尽忠报国,做一个明理君子。你们可还记得?”
曾氏兄弟几个纷纷点头,曾国藩答道:“父亲放心,我们都谨记在心。”
曾麟书艰难地点点头,道:“如今朝廷风雨飘摇,老大,你要做到食君之禄,尽心做事,千万不可心有旁怠,甚至动歪心思背叛朝廷,给我湘中曾家、给先祖带来千古骂名,丢我们读书人的脸面!”
曾国藩连忙跪在地上,拜道:“父亲何处此言?儿子谨记父亲教导的‘修己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一心忠君报国,并无二意!”
曾麟书闭上眼睛,道:“那为父就放心了!”
曾国藩让几个兄弟再陪曾父说说话,又嘱咐欧阳氏带着几名丫鬟好好照料,他自己则铁青着脸,走出门外。
门外,曾国藩的好友兼幕僚,刘蓉和李元度都上前关切地问道:“涤生,伯父没事吧?”
曾国藩颇为痛苦地道:“怕是命不久矣!国藩无能,不能守住家乡,让粤贼肆虐作乱,导致父亲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四处颠簸流离他乡,想是折腾太多,身体每况愈下,竟至于此!”
刘蓉和李元度忙安慰不已。
曾国藩见两名老友,心中稍安,不过,想起父亲对他说的一番话,不由问刘蓉道:“孟容,最近这武昌城内可有关于曾某的传言?”
刘蓉脸色一变,道:“怎么?涤生你听到了什么吗?”
曾国藩将曾父教导他的话复述了一遍,道:“必定是有什么传言,被我父亲听见,他老人家才会这样嘱咐我。孟容,看你模样,好像也知道些什么,好不说出来!”
刘蓉一躬身赔礼道:“抚台大人,此事蓉确实知道一些,见您日夜操劳,事务繁多,便没有告诉您,本想不予理睬,这等谣言便会烟消云散,没想到,竟会愈演愈烈,传到伯父那里去。确实蓉错了!”
李元度也附和道:“涤生,此事元度也知,只是怕让你分心,劝阻孟容别告诉你。”
见曾国藩摆摆手,并不责怪自己,刘蓉解释道:“大概上个月,具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武昌城中便流传着一个谣言,说是涤生你已经和南方的粤贼达成了协议,准备投靠粤贼。因此,粤贼攻占了荆州府、安陆府、德安府和汉阳府等地,却没有来攻打武昌城。”
“什么?”曾国藩浑身一震,眼前一黑,几欲摔倒。定了定神,不由破口大骂起来:“这他娘的是谁在别有用心,造谣中伤曾某!太恶毒了!难怪父亲如此说话,鞭策于我!”
曾国藩脸色刷地就白了,实在是这个谣言过于恶毒,一下便点中他的死穴,让他胆颤心惊!
他可是非常清楚,这大清是满旗人的大清。从根子上说,整个朝廷都是被满旗人把持着,像那些长毛贼和粤贼打出的口号,汉人只是满人的奴才,这句话并不是空话,而且甚至连满人才有资格自称奴才,他们这种汉人,连奴才都不如。
一旦这种谣言,被朝廷知道,尤其是被皇上知道了,以他对皇上的了解,咸丰最是疑心不过,想必会冷落自己,甚至想办法将自己免职。不行,自己必须要证明对皇上的忠心才是。看来,只能将自己的儿子送往京城,就当是变相的当做人质抵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