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微一看更生气了,反驳道:“就他们那点小伎俩,根本不够我塞牙缝的!”
昭肃淡然地望着他。
“吃你的吧!”少微用一个馒头堵住他的嘴,堵完了才想起来这人不是用嘴说话的,又甩开他的手,拿过自己的馒头夹咸菜气哼哼地吃了,“你的事我回头跟你算账!”
勉强填饱了肚子,两人便各自睡下。少微睡床,昭肃打地铺。
天快亮的时候,少微觉得口渴,起床喝水,没留神踩到了昭肃,脚踝立时被攥住了。他本就迷迷糊糊的,还没穿鞋袜,被温暖的手掌抓住,差点绊倒。
为防止有人追杀而来,昭肃根本一夜未睡,这会儿赶紧扶住少微,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坐到地铺上。随即自己去案上倒了杯水,很是熟练地喂他喝了。
少微喝着喝着渐渐清醒,却还是直愣愣地盯着昭肃的脸。
这个人是真的回来了。
就在他的身边。
昭肃本想起身去放杯子,猝不及防被少微拉了下来,紧接着两条有力的胳膊环住他脖颈,他感觉到急促而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耳边。
空杯翻倒在被子上,昭肃伸手回抱住了他,也无比真切地体会到,三年过去了,这人成长了不少,同他记忆里那个少年有了诸多差别。
失而复得。
他们理应深感庆幸。
之后,少微往昭肃的腹部连锤三拳,毫不留情,揍得他差点把昨晚吃的馒头吐出来。
昭肃哪里敢还手,只能盼着这位爷早点消气。
早上昭肃拄着根竹杖,又去问邻家要了些米粮,稀薄的粥水聊胜于无。
既然追兵还没来,他们打算能安生一会儿是一会儿,两人现在一身伤,实在没精力再去对付那些人。最好能等到自己人先找来,那日子就舒坦多了。
于是他们现下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吃饭问题。山里人不富裕,自己吃饱穿暖都不容易了,总不能还让人家供养着他们,他们也不好意思每天找人讨米讨粮、白吃白喝。
这么想着,昭肃打算在村里找些活计,虽说腿脚稍有不便,但烧水劈柴什么的还是做得来的,他坐着都能料理好这些事。
少微远远望见他伸直伤腿,坐在板凳上利落地帮人劈柴,自己便也闲不住了。
他去找了村长,说要教村里的孩子启蒙。
正巧江顺在村长家熬膏药,闻言问了句:“教《三字经》啊?”
少微点点头:“是啊。”
江顺说:“我教过了。”
少微:“……”
不忍见客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村长笑呵呵地打圆场:“哎呀,小江这两天太忙,邵公子瞧着就是博学之人,就代他教教孩子们吧,不讲《三字经》还能讲讲别的嘛。”
化名邵威的少微应下:“好,我知道了。”
江顺道:“这两天我要去昕州城采买,你们有没有什么要我带出去的?”
尽管相识不久,但少微对此人还算信任,他想了想,修书一封交给他:“那就劳烦江大夫跑一趟和气庄,将此信随便交与一人即可。”
“和气庄啊。”江大夫看看他,没多说什么,把信丢进了药箱。
“江大夫一路多加小心,恐怕还有贼人在山中流窜。”少微到底不想牵扯无辜的人进来。
“无妨,我不用你们瞎操心。”
“……哦。”这人的话真的好难接。
晌午,昭肃劈完两家的柴火,得了五文钱,花两文买了一斤面粉,一文买了些葱,一文买了棵青菜,回去自己擀了面条,下了锅清汤寡水的阳春面。
面盛好了端上桌,他去院里叫少微来吃。
少微不知从哪家地里找来一堆枯黄的秸秆,正咔嚓咔嚓折着玩,全折成小段小段的棍子,在脚边拢成一摞。
昭肃扣了扣门扉。
少微拍掉手上的碎屑,起身问:“吃什么?”待看到那碗阳春面,嫌弃地说,“你劈了一上午柴,我们就只能吃这个?”
昭肃把仅剩的那枚铜钱给他。
——你存着。
少微:“……”
其实他突然很想笑,但是板着脸硬憋住了。从没体验过这样的日子,成天要为了柴米油盐斤斤计较,挺新鲜的。
少微端起碗吃完了面,算不上什么美味,纯粹是填饱肚子罢了。
不过,意外地满足。
下午昭肃去帮周大妈扎猪圈围栏,而少微带着一盒秸秆小棍子去了村里的学堂。
说是学堂,其实就是江大夫家的后院,十几个孩子吵吵嚷嚷地聚在一起,年纪最小的四五岁,最大的有十二三岁,大多是坐不住的性子,绕着整个院子撒欢嬉闹,唯有两个孩子老老实实坐在蒲团上,各自拿着小炭笔,一个在画画,一个在默写。
“我叫邵威,江大夫事忙,这两天就由我来给大家教书。”
“……”少微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片“有胆别跑”、“抓不到我”和“哈哈哈哈”中。
少微站在廊下轻咳提醒,发现没用,大声呵斥他们安静下来,也没用,响破天际的叫嚷吵得他头都疼了。这群孩子实在太活泼,他小时候跟弟弟妹妹在太学院念书,没一个敢大声喧哗的,大家都被严加管束着,而且学得格外认真。毕竟谁都想得到父皇的赏识夸奖,生怕在父皇跟前落得个愚钝的名声。
所以这般不受控的情形,少微真的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