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床沿上坐下,伸手按在小腹上,喃喃道:“你看,你这个父亲很靠不住。在他心里,权势重要,名誉重要,就连两个下人也比我重要!”
说完,她又有些伤心,哀怨道:“他当真以为我和他一般狠心吗?真的就会要了刑风的命吗?我不过是想试试他,看看我在他心中能排到第几,只是可惜呀,结果有点灰溜溜。他大概是将刑风当做他的兄弟吧?可,就是兄弟,难道他就不心疼我吗?刑风把我送进宫,难道他就不愤怒吗?就不想杀了他们为了解恨吗?”
到这里,她自嘲一笑,接着问:“还是说,其实就是你父亲他送我进宫,现下又后悔了,所以才让刑风为他将罪名背下?可是也不对呀,既然是他送我进宫,他又为何会后悔呢?”
她真是猜不透,实在猜不透,对于他,她越来越不了解。
又愣愣的坐了一会,她方才说:“可是,我若是这般就走了,等你长到以后会不会怪我呢?或者,我不要你,你应该可以去别的地方投胎,或许比跟着我好过吧?”
‘咚!咚!咚!’敲门声打破了此刻的静谧,萧予绫侧头,问:“何事?”
“小公子,奴婢见公子今天没有吃什么东西,奴婢为你送些吃的,请小公子开门。”
萧予绫不想吃,可又觉得不能饿了肚子里面的孩子,这才慢慢起身,走过去将门打开。
门一开,首先走进来的人不是送菜的奴婢,而是面无表情的周天行。
她有些吃惊,却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的坐到桌子旁边,等着奴婢们上菜。菜上完,奴婢退下关上门,她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周天行默默坐在她的旁边看着她吃,间或为她夹菜,夹了几块她平时最爱吃的羊肉到她碗中,却被她厌恶的又给夹了出去。
见状,周天行一愣,以为她还在和他置气,竟然连他夹的菜都不愿意吃。
一时间,他有些别扭,实在是不习惯谄媚的去讨好一个面若冰霜的人。索性不再动作,坐在原位看着她吃。
她的食量并不如常,不过是半碗饭,便吃得有些作呕,放下碗筷后,她方才看向他,道:“王爷,我累了,你若无事就请离开吧。”
周天行一噎,良久沉默,而后道:“阿绫,刑风于我不仅是主仆,更是兄弟。皇家无亲情,尤其是我母后薨逝之后。可,刑风于我而言,比那个总想置我于死地的皇兄重要……刑风陪我多年,在我是太子时,他为我挡了无数的明枪暗箭。我出征,他更是与我并肩而战。如今,我成了一个闲王,他依旧如故陪伴我。”
说着,周天行斜睨萧予绫,发现她脸色未变,方才继续道:“还有秀荷,她是我母后亲自挑选的大丫鬟,算是我身边的老人。和她一起到我身边侍候的丫鬟,死的死,走的走。如今,只剩下她了,看见她,我便时常会想起母后。就好像,母后还在我身边一般。”
萧予绫听着他的话,手不自觉的又抚上了她的小腹,暗暗想,孩子如果出生后,若是有一天她不能陪伴他长大,大概也会精心挑选陪伴他的人吧?
可,她如何能够甘心?进宫,她几乎丢了命!若是,她傻一点,或者怯懦一点,她可能被曲英用残酷的手段折磨而死,也可能成为成帝的禁脔。
“碧流也是你的丫鬟,你当初杀她怎么就那么容易?”这话,她并不想说,因为太过刻薄。刻薄,从来不是她的性格。可,当她意识到时,她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她有点忐忑,小心望向他。
只见他如冠玉般的脸颊染上了伤感,眼神很无助,像是被人抛弃的小狗,一双黑亮的眼睛极为无辜。萧予绫想,长得好看的男人就是占便宜,即便是做了错事,只要流露出忧伤的神情,女人便无可救药的心疼和谅解。
她狠狠掐了自己的手掌,强迫自己心硬。莫忘了,这个男人最擅长做戏,他甚至可以拿他的生命做戏。
听到她尖声的质问,他垂了眼睑,不让她看到他的眼神,低声道:“碧流,只是一个丫鬟,一个想要攀附权贵的丫鬟。秀荷不一样,她和我的母后很相似。无论是什么样的日子,他和刑风一般,一直陪在我身边,即便是沙场上。”
也就是说,秀荷的存在,在他看来是他母后的延续?看着秀荷,便是他缅怀他母后的方式?
思及此,她坚硬的心又开始发软。
他太了解她了,当看到她眼底的氤氲雾气时,他忙抓住了她的手,道:“此番事出有因,他们二人觉得你的存在令我昏聩,所以才会如此放肆。我已经教导过他们,明日便让他们来向你赔礼可好?”
她对上他的一双黑亮眼睛,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点完头又有些后悔,为何轻易就原谅了他身边的人?大概,是因为对他还没有死心吧!
不给她多想的时间,他已经一把揽住了她,道:“阿绫,你真好!我的心思,只有你最懂。”
她苦笑,这样一句话,在以前看来或许是甜蜜,现在于她而言更像是讽刺。
她默默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暗暗道,就当是为了你吧,为了你,我再原谅一次你的父亲,给他一个机会。或许,他是在乎母亲的,虽然他开始做戏,后来大概会假戏成真吧?母亲开始对他,不也在做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