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的话,萧予绫听得清楚,他们是受命而来,并非奸淫掳掠的强盗。就是不知,他们口中的主子是何人,为何要对付她。
她忙站了起来,观察周围的环境,希翼找出一条逃生之路,却发现根本没有退路。
她的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湖泊,跳下去,水性不好的她只能是自寻短见。身侧是没有道路的乱石、杂草,除非长了翅膀,否则她无法越过。
而前方,站着几个彪壮的男人,个个眼中露出凶光,宛如嗜血的野兽,虎视眈眈的注视她。
有了这些认知,她的眼睛不由看向王虎。
王虎感受到她的目光,忙拔出腰间的佩剑,小声说道:“我一会向着左面的人出手,你要趁机快些逃脱,不要回头,只要你上了马车,他们便抓不到你。”
“那你……”萧予绫很怀疑王虎是否真的会武,在她的印象里,这个时代的丈夫常常腰间佩剑,不是为了防身,而是为了美观和伟岸。王虎的佩剑,好像也是一件装饰品而已!
王虎不知她的心思,而是郑重低声说道:“小公子勿须多言,只要你逃脱,我有的是办法走掉,实在不行,我还能跳湖遁走。”
话落,王虎猛的向着左面一冲,他这一下去势汹汹,令左面的人本能向两边躲闪开去,旁边的人也因为反应不及,木木站在原地。
几个彪汉一字站开的防线出现一个大口子,见状,萧予绫半分不敢耽误,使出吃奶的劲,一个虎冲跑了出去。
危险来袭,要么被吓破胆不知所措,要么忽然力量无穷奋力一搏,萧予绫显然属于后者。
只见她身形嗖嗖窜出,虽不算是一泻千里,也当得脚底生风。
几个彪汉反应过来,五、六人陆续追了上去,另外一、两个被王虎所缠住。
萧予绫不敢回头观望,不管不顾往前跑。
她自是奔逸绝尘,后面几个彪汉的速度也不慢,却因为道路狭窄,又兼两旁藤枝突出,追得十分无力。
道路于身形娇小的她而言刚刚好,不用担心被尖利的枯枝戳到眼睛,不必惧怕旁边的蔓藤绊倒腿脚。
相反的,她身后的人可吃了苦,只见跑在前面的一个彪汉伸手就要够到她,哪知一时不察,竟然没有看到前面有一与他额头齐高的的枝桠,一个猛力,他的左眼便被刺到。
彪汉惨叫一声,险些从山道滑落。
因为他的忽然停步,阻住了道路,后面的人无法追上去,萧予绫得了机会,一下跑出十米远。
待到剩余几个人追到官道上时,萧予绫已经跳上了马车,挥舞着马鞭呼啸而去。
可惜,她跑了不远便渐渐感到吃力,这是她平生第一次驾车,又加之此处道路迂回,弯道过多。在她无措的指挥之下,拉车的马儿也随之无措。
特别是在转弯之时,马儿跑得越加疯狂,令她难以控制。
木轺车,轮毂大,辕长丈,宽而轻便,被贵族和王侯所喜爱。可这些优点,此番全成了萧予绫手里的烫手山芋。
轮毂大,速度更加无法控制。辕长丈,在转弯之时激烈碰撞容易裂开和断折。
跑出大概两里地,萧予绫已然能够听到车毂和辕木咯咯作响,好似下一刻,便会破裂开去。
她慌忙看向后面,见到几个人骑着马追来,吓得差点没有魂飞魄散,想也不想,挥起手中的马鞭对着两匹拉车的白马狠狠一抽。
白马吃力,长嘶一声,跑得更加迅速。
萧予绫惊慌失措中,一边鞭笞白马,一边回头观望。哪知道,忽遇一个急转弯,一只马儿却受了她一鞭,另一只马儿往内侧奔,受了鞭笞的马儿更加用力的往外侧跑。
如此一来,不至于车毁人亡,倒是实实在在要成了人仰马翻。
眼见着马儿开始发疯,马车失控,萧予绫一咬牙,鼓足了勇气跳下马车。
由于马车疾驰,她惯性一冲,着地时双脚是火辣辣的痛,痛得她双眼含泪。
好在她知道此时保命要紧,没有沮丧的就地坐下,而是庆幸此番是在转弯处,后面的追兵看不见她的情形。
她再次挥着马鞭,向着两个马狠狠一抽,马儿狂啸,风驰电掣的跑走。
暂时,她算是安全了。就现下追兵和马车的距离来看,除非马车真的毁了,或者停下,不然追兵不容易发现她已经不在马车上。
饶是如此,她依旧不敢大意,猫了腰,窜到路边的灌木丛中,忍着脚踝处的赤痛,小心翼翼往树林深处走去。
边走边想,看那架势大部分的彪汉都是追着她,那王虎定然有机会脱身,只要他脱身,只要他回到王府,一定能找到人来救她。
她凭着强烈的求生意志往树林里走,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待到她双脚已经肿得走不动了,她侧耳倾听,又未发现有人追来,这才一屁股坐到地上。
停下来后,她便如同被抽了筋骨一般,再也不能动弹。
她小心的捞起裤腿,两个脚踝肿得如同高粱馒头,又圆又紫不说,还因为气血淤积而发出锃亮的光。
伸手一碰,钻心刺骨的疼,疼得她差点没有背过气去。
她不能再动,只得抱着身体坐在原地。
虽时值夏日,但树林深处枝叶茂密,不见半点日光,地上潮湿一片,坐久了难免生出寒意。
萧予绫方才刚刚歇下来不觉得冷,待到她身上热气散去,被汗水浸湿的衣服黏答答的贴在她身体上,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哆嗦。
她要是腿脚能动,必然会站起来跺跺脚,活动活动筋骨,抵御周围的阴冷和令她心颤的静谧。
但她动不了,她宛如一棵无辜的蔓藤,命运已经不是她自己能够决定。
若是王虎及时带着人赶到此地,她生;若是王虎找不到她,她只能死。
渐渐的,清脆鸟叫声消失,周围开始有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可能是小动物踩到了树叶,也可能是野兽悄悄向她靠近,甚至可能是山中的精怪。
反正逃不脱,萧予绫索性闭了眼睛,不去看,也不去猜。以她这副模样,双脚受伤,浑身脱力,即便想求生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若是野兽咬她,她何不如乖乖认命,说不定野兽仁慈,痛快的一口咬断她的脖颈,让她少几分痛苦。
她这个想法倒是有几分看破死生的意味,但她到底是个女人,怕死怕疼的女人,双眼闭着闭着,眼泪便如泉涌,簌簌落下。
她不想死,不想死,可是她走不出去,该怎么办?
时间慢慢流走,夕阳沉下,半月悬空,树林中开始有‘咕咕’的夜鸟啼叫,甚至于,忽然出现一声令人胆寒的狼嚎。
‘呜……’
萧予绫抱住身体,开始不断地颤抖,颤抖,如同筛糠一般。
她心跳加快,几欲蹦出她的胸口。
此时此刻,寒冷像个鬼魅,捂住了她的口鼻,让她呼吸困难;饥饿宛如野兽,虎视眈眈注视她的咽喉,让她手脚无措;死亡却是一块诺大的阴影,已经将她笼罩其中。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听到那声狼嚎之后,她便觉得四面八方开始聚集着绿幽幽的眼睛,正步步向她紧逼而来。
恐惧,再恐惧,越来越多的恐惧……许是这样的感觉太多,多得她忽然不想再沉浸其中。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生命如果在今晚终结,谁又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再重生的机会呢?或许,会在另一个世界,再一次有一个萧予绫。但也或许,世界上,再也没有她,没有萧予绫。
思及此,她双手攀住身边的树枝,欲借力站起,哪知道双臂力量不够,而她的双腿因为在潮湿的地上坐了太久,早已经木木没有感觉。
噗的一下,她重重倒在地上。
脚踝,再次被扭到,真是痛上加痛,她脸色立即惨白。
但是,那声声的狼嚎,离她好像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像是一张无形的大手,将她紧紧抱在其中。
她勉勉强强坐起来,欲再次攀住身边的树枝……
一阵火烧火燎的痛楚从掌心传到她的四肢百骸,她倒抽一口气,俯首一看,借着早已经适应了的微弱月光,发现许多木刺和泥土插到了她的手掌心里。
鲜血混合着黑色的泥土和褐色的木刺,给人以狰狞的感觉。
她深呼一口气,决定不当这手是自己的,自欺欺人的认为这样便不会痛。再次一把攀住旁边的树枝,缓慢而颤抖的站了起来。
站起来只是第一步,她要做的,是爬上面前的大树,借以抵抗野兽的袭击,度过树林里可怕的夜晚。
想法是好的,实施起来却很困难。暂且不说她身上伤痕累累,单就爬树一事,她也从没有做过。
她笨拙的双手抱住树干,不顾脚踝的痛楚,双脚也死死环住大树。单就这一个动作,就几乎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只能如同懒洋洋的树熊,挂在树上,无论如何也上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