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天清身形一震,狂舞衣袂骤然恢复平静,嘴角却是溢出了血丝。
显然是因为回撤内力太急,伤了筋脉。
“尸兄!”郝瑟、文京墨、舒珞立时大急,六西更是面色大变。
“无妨。”尸天清摆手,抬眼冷冷看向吕齐锐方向。
“果然,郝大侠你谎称自己是天人,乃是让我们松了戒心。”吕齐锐轻叹一口气:“可惜,我早已说过,你们若是敢妄动一毫,眼前便会死一人。”
“吕齐锐!吕盛丛!”舒珞嘶声大喊,朗目赤红,“你们如此作为,难道不怕五雷轰顶天谴之罚?”
“事到如今,我还怕什么天谴?”吕盛丛轻笑出声。
“庄主!”吕齐锐恭敬抱拳,“时辰不早了,我们应尽早行事!”
吕盛丛抬眸看向吕齐锐,点了点头,手持迁神钵慢慢走向吕嵘。
众人面色大变。
“吕盛丛,你为了长生不死,竟要挖自己儿子的心,你还算是人吗?!”文京墨赫然大喊。
吕盛丛脚步一顿:“我为了长生?我为何要长生?”
五人神色一震。
一个藏在心底的不详预感,慢慢浮上了郝瑟的心头。
难、难道……
这长生之药,是为了、为了……
众人惊震目光中,吕盛丛慢慢行致吕嵘棺材旁,伏身定望吕嵘的消瘦小脸,干枯如树皮的脸上绽出慈爱笑意:
“嵘儿出生的时候,身上是那么软、那么香,小小的脚丫,只有我一半手掌大,小拳头肉呼呼的,就好像一个小肉包……”
微眯双眼中,渐渐充盈水光,灌满赤红眼眶,竟是衬得那浑浊双瞳清澈起来。
“嵘儿长牙的时候,最喜欢咬我的手指头;嵘儿晒太阳的时候,最喜欢窝在我的怀里睡觉;嵘儿学走路的时候,总是跌跌撞撞扑到我的怀里;嵘儿笑的时候……”
吕盛丛慢慢闭眼,锥心的苦痛仿若利刃,一刀一刀雕入眼角深皱,“这么好的嵘儿、这么小的嵘儿,为何上天要如此待他,为何让他天生得了这不治之心疾……为何、为何……”
一洞死寂。
“你、你是为了嵘儿?!”舒珞双唇青白。
吕盛丛却是根本没听到舒珞的问话,只是静静凝望棺材中自己的孩子,浑浊泪水洒落,点点滴在吕嵘脸庞之上。
郝瑟喉头哽咽,文京墨阖目摇头,六西垂目不忍,舒珞几次张口,却是难发一言。
唯有尸天清,静默一瞬,凛眸冷音:“以数十人之性命,换他一人之命,可值得?!”
吕盛丛恍惚抬起泪眼,望着尸天清,诡异一笑:“你是仙人,你永远不会明白,这世上,会有一个人,莫说用数十人的性命,就算用全天下人的性命去换,我们这些凡人也在所不惜、在所不惜!”
尸天清身形一震,眸光转向身旁郝瑟一瞬,轻轻阖目:“我并非仙人。”
“庄主,时辰不早了。”吕齐锐垂首提醒道。
吕盛丛点了点头,又探手小心摸了摸吕嵘的头顶,“嵘儿莫怕,药马上就好了,吃了药、病就好了,以后嵘儿就可以去骑马、去爬山、去看花灯去游湖、去天下所有你想去的地方……”
“是啊,少爷,只差最后一颗心了。”吕齐锐含泪看着吕嵘露出笑容,又望向吕盛丛,“庄主,亦木准备好了。”
说着,就退后数步,身体靠在那口空棺材旁,站直身体,慢慢阖目。
郝瑟五人不禁神色大骇。
吕盛丛眸中狠光一闪,病弱身体骤然爆发无穷之力,高举利齿飞转的迁神钵,朝着吕齐锐如狼似虎扑去。
“住——手——”
郝瑟脑中轰鸣作响,嘶哑大喝,吸入口腔的空气变得稀薄,甚至稀释了眼前的时间……
眼中景象仿若浸入灰色粘稠的凝胶,变得缓慢而僵滞,失去了所有颜色,只剩下黑白——
奉泽庄家仆神色怔然,扭头回望;
尸天清流云衫狂舞而起,内力飙飞而出,将所有人震压倒地;
舒珞身形腾空而起,若惊电撕裂夜空,飞向吕盛丛;
迁神钵在半空猝然扭转,反向贯向了另一人的胸膛。
墨白背景之中,一团极浓极鲜的红色在空中绽放,变作铺天盖地的腥咸血雨,倾泄而下,染透了那一袭藕白长衫。
万籁俱寂!
只有那飞速旋转的迁神钵旋跳飞至半空,哐当落地。
染血金钵之中,齿轮渐渐静止,显出一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
一个血人,身形慢慢后倒,重重跌入了舒珞怀中。
舒珞双膝骤然跪地,满目茫然抱着怀中之人。
胸口血洞,骨肉分离,斑白的发丝浸在血水之中,犹如血溪。
“吕、庄、主……”舒珞仿若失了魂魄,满面虚空,喃喃突出怀中人的名字。
“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