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烟连忙起身告退, 刚迈出门槛,迎面便见赵赟走了过来。
“原来仙姑竟也在, 仙姑得父皇之恩宠, 着实令孤意想不到。孤与诸位皇弟, 还有诸位母妃, 对仙姑无名无份却又这般尽心尽力地侍候父皇表示十分的感谢!”赵赟扔下这么一番意味深长的话,这才迈着大步进了门。
饶得紫烟自以为修行再高,此刻也被他这番话气得俏脸发白,再一看到守在门外的宋超那毫不掩饰的轻蔑眼神,心里便又像是被针扎一般。
她死死地攥着双手,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天底下谁都可以嘲讽她、轻视她,唯独他宋超不行!
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可笑,当年便知道这个男人有多无情,可在三年之后,她居然还妄想着看看他后悔的模样,甚至为此不惜冒着触怒鲁王的风险,把他调入了宫中。
如今,他既然无情,那便不要怪她无义了!
御书房,赵赟对天熙帝脸上明显的疏离视若无睹,一如既往恭敬地向他行礼请安,末了才道明来意:“父皇,如今镇宁侯再度立下大功,不如便趁着此番他回京,在宫中设宴招待有功之臣,如此一来,也是显得父皇对有功之臣的看重,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不久前,镇宁侯派兵剿灭南江一带水匪,彻底还了南江水路的安宁,也是切去了一颗让朝廷头疼了数十年的毒瘤。
天熙帝不自禁地想到了方才镇宁侯那份折子,很快便点头应下:“如此也好,便依你所言,自安排人去办便是。”
对他的回答,赵赟丝毫不感到意外。
程绍禟归来时,凌玉看着突然出现的他,久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这个又黑又瘦,满脸胡须,偏一双眼睛却格式有神之人是谁?
便连小石头,也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圆圆的脸蛋上尽是好奇。好一会儿,终于认出眼前此人是他的爹爹,立即便扑过去抱着他的腿脆声唤:“爹爹!”
程绍禟在他的脸蛋上捏了捏,再看看凌玉怔怔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小玉,是我!”
凌玉揉了揉额角,没好气地嗔他:“若是不知道的,怕不会以为你去剿匪,而是以为你去当土匪去了!”
一边说,一边把他迎了进屋,又准备好了热水让他洗去满身的尘土。
待程绍禟一身干爽地回来时,凌秀才与周氏也已经坐在了屋里。
“爹,娘!”他恭敬地向二老行了礼。
凌秀才一如既往地板着脸,闻言只是‘嗯’了一声,倒是周氏一脸激动,连声问着他在外头剿匪时的情况。
小石头眼睛忽闪忽闪的,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程绍禟唯有挑了些无关紧要的跟他们讲,对当中的凶险却是只字不提。尽管如此,也听得凌玉整颗心都快要悬了起来,小石头则是震惊地张着小嘴,眼里的光芒却是更加明亮了,充满了对爹爹的崇拜。
凌秀才到是认认真真地品着茶,看似对他所言分毫不敢兴趣,只是耳朵却不知不觉地竖了起来,听到惊险处还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待凌玉与周氏前去准备晚膳,小石头一脸满足地依偎在爹爹怀里时,凌秀才才终于问道:“此番立下了功劳,固然有你的缘故,只是也离不开侯爷的提拔,你且记得要戒骄戒躁,切莫被眼前的小小成就迷了眼,糊了心。”
“爹教训的极是,小婿都记下了。”程绍禟恭敬地回答。
到了夜里,小石头耍赖着想要与爹娘一起睡,可周氏哪会让他打扰久别重逢的小夫妻俩,自然又哄又劝地硬把他抱了出去。
程绍禟不知不感叹岳母大人的体贴入微。
凌玉看得好笑,转过身去整理着床铺,与他闲话着家常。
“……如今留芳堂生意大好,也早就上了轨道,大春哥本是打算回青河县去,也是想着早些把素问娶进家门,可不只是他,便是素问又哪是能轻易走得开的。”
“……爹原也总嚷嚷着住不惯京里,想要回青河县去,可前些日子却是教小石头念书写字上了瘾,每日只盯着小石头,如今小石头谁也不怕,最怕的便是他了。”
不知不觉间,她便提到近段时间与杨素问不时进宫,为宫里的贵人娘娘们解决皮肤上的烦恼,却听程绍禟忽地问:“太极宫里的那位玄月仙姑,已经确定了是紫烟姑娘了么?”
“当然确定了,是宋超……宋大哥亲自进宫确认的,如今他还在太极宫当差呢,每日跟在那‘玄月仙姑’与陛下屁股后头进进出出。”凌玉不在意地回答。
初时听闻宋超进宫当差时,她还有些意外,以为那紫烟会不会趁机想要对付宋超,以报当年被他抛弃之仇。没想到宋超进宫已经一个多月了,却一直平安无事,倒也让她更加猜不透她的心思了。
“宋大哥在太极宫当差?他怎会进去的?”程绍禟吃了一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如今陛下对那玄月仙姑言听计从,连太子殿下都甚少见了,京里已经隐隐约约有陛下想要废太子之意的话传了出来,只是无人敢当面议论罢了。
程绍禟心中如同惊涛骇浪一般,他不过离京数月,便已经有了翻天覆地般的改变,连素来深得帝宠的太子殿下也面临失宠了么?
他皱着浓眉:“宫里乃是事非之地,宋大哥着实不应该进去才是。若这一切都是紫烟捣的鬼,宋大哥岂不相当于送羊入虎口?”
凌玉好笑:“谁是羊?谁又是虎口?瞧你说的这般,玄月仙姑有陛下当靠山,太极宫里又全是她的人,难不成宋超还敢对她不利?”
程绍禟哑然失笑,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眉间显现忧色。
凌玉想了想,压低声音又道:“其实我也觉得宋超……宋大哥进宫此事确是不妥当,那玄月仙姑对他就算没有怨恨,必然也不会再乐意见到他的,更不必说还让他每日在跟前晃。可偏偏宋大哥就是进宫当了侍卫,你说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不等程绍禟回答,她又加了句:“还有,她与宋大哥的关系,鲁王、齐王他们可否知道?”
“想来不知,否则,宋大哥又怎会能进得宫去。”程绍禟眉间忧色又深了几分。
待正式升任六品昭武校尉后,程绍禟也接到了需进宫参加庆功宴的通知。
庆功宴开始前一日,宫中的淑妃也召了凌玉与杨素问进宫。
“每回宫里有什么宴席,这些娘娘必要把咱们叫进去,仿佛咱们可以一夜之间让她们变得比仙女还要仙女似的。”杨素问抱怨地道。
便是凌玉也是觉得有些烦,只是偏又拒绝不得,唯有耐着性子安慰了她几句。
太子府内,赵赟阴沉着脸,背着手在书房内来回踱着步,片刻,止步再问褚良:“那绿儿果真是这般说,你不曾听错?”
“是,属下确信自己不曾听错。”褚良的语气相当肯定。
“那道姑在打什么主意?她想要对付的又是什么人?”赵赟百思不得其解,思忖片刻,干脆道,“那便把东西给她,咱们的计划暂且中止,孤倒要看看此女想要算计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