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一个月能绣出张帕子就不错了,还想绣个观音像,纯贵妃这纯粹是在为难人!
魏璎珞却笑容如初:“贵妃娘娘放心,嫔妾必定竭尽所能。”
送走纯贵妃,明玉将门一关,咬牙切齿道:“她分明是来落井下石的,你怎能轻易答应呢?”
“纯贵妃已经挑明,绣像是为太后而作,若我公然拒绝,便是对太后大不敬,她正等着抓我的把柄。”魏璎珞拿起桌上的针线,脸色凝重道,“去,把蜡烛都拿过来。”
夜里,延禧宫中亮起一簇烛火。
宫中物资短缺,连最寻常的蜡烛都要省着用,故而魏璎珞故意将灯芯拨暗了些,这样就能让蜡烛烧得更久一些。
在这样黯淡的烛火下刺绣,在所难免的……会刺伤手指头。
“啧!”魏璎珞皱了皱眉头,将受伤的手指放进嘴里吮了一下,等到手指头不再流血,就继续落针刺绣。
她不睡,明玉自然也不肯睡,陪在旁边,哪怕双手不停搓着胳膊,依然觉得冷,于是打开炭盆,想要将炭火拨旺一些,却发现里头的炭火早就没了。
明玉心中一酸,左顾右盼了片刻,从床上抱来一床被褥,严严实实地盖在魏璎珞肩上,然后将自己当成炭盆,紧紧偎在她身旁,为她取暖。
“你这样,我都刺不了绣拉。”魏璎珞笑着,却也没有推开她。
明玉本想一直陪她到天亮,但渐渐的,眼皮子越来越沉,不知不觉间,就靠在她肩上睡过去了,梦中温暖如春,她猛一睁眼,却发现并不是梦,屋子里是真的温暖如春。
“嘘。”小全子蹲在地上,竖起一根手指头,“小声点,主子刚睡着。”
魏璎珞累得可惨,窗外已经隐隐透出一丝曙光,她才合上眼,抱着绣像躺在了床上,似乎要一睁眼就继续手中的绣活。
明玉极心疼的为她盖好被子,目光一转,落到小全子脚下的炭盆上,明亮的炭火在炭盆内不停舔吐,却无一丝刺鼻烟味,显是上好的无烟炭,她不由得又惊又喜,压低声音道:“小全子,你很好!”
小全子只是对她笑笑,并不多言。
若只是一盆炭火,明玉还不会起疑心,只当他在内务处有人,那人也肯给延禧宫一个面子,不给其他,好歹给点炭火过冬。
但很快,明玉就觉得不对。
用膳的时候,小全子送来热锅子,对现在的延禧宫而言,能在大冬天吃上一口热饭热菜不容易,但揭开锅盖,却见里头有荤有素,不但有烧得入味的东坡肉,还有冬天难见的白菜,不仅明玉,连魏璎珞都觉得有些吃惊,问他:“小全子,你哪儿弄来这样好的菜?”
小全子一口咬定:“内务府领的。”
甚至到了夜里,魏璎珞绣像绣到一半,忍不住捂嘴咳嗽了两声,他竟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盒上好枇杷膏,递给了魏璎珞。
魏璎珞若有所思,明玉却没她那样的城府,第二天就将小全子喊到一处,质问道:“你哪儿来的枇杷膏?”
小全子一脸无辜:“内务府领的。”
又是内务府?明玉冷笑一声:“你撒谎!我一早去领,就被内务府各种搪塞,我都领不到,更何况是你?”
小全子哑口无言。
“还有那盆炭火。”明玉咄咄逼人道,“我事后去倒的事后,发现里头还加了松柏香,只是主子专心刺绣,一时没有留意,小全子……这东西也是内务府给的?你再不说实话,我就去告诉主子!”
小全子忙拉住她:“不不不,不要去!这是索伦侍卫给的!”
明玉心里原有诸多猜忌,甚至怀疑过是皇上,却没想到,最后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竟是这个人的名字……
“怎会是他呢?”明玉忍不住喃喃自语。
对他,其实心中有愧。
两人之间有私情,海兰察是情,她却是私。
先前就利用这份感情,从他嘴里套取了纯贵妃要开江南市的消息,然后交到魏璎珞手上,策划出了后头的一切。
事情办得极为顺利,魏璎珞却半劝半嘱她:“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了,免得耗尽了你两之间的情分。”
“明玉姐姐?”小全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明玉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道:“我知道了,你先进去伺候一会主子吧,记得别让她太过操劳,就算不能按时休息,至少要按时吃饭。”
“知道了。”小全子问,“若是主子待会问你去哪了,我该怎么回她?”
“我……”明玉犹豫一下,回道,“就说我去内务府领东西了。”
内务府自然是领不到任何东西的。
她与小全子一样,最后都去了侍卫所。
人都来了,却突然又没胆子进去,明玉靠在大门口,一口一口呼出白气,与眼前的白雪消融在一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明玉?”
她回过头,见海兰察大步流星朝她走来,解下身上的大氅裹住她:“来了,怎么不进去?”
海兰察又高又大,他的大氅裹在明玉身上,下摆直拖到地上,那件大氅还沾染了他身上的体温,犹如春风一样,暖化了明玉冻僵的身躯。
“……如今延禧宫是个什么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明玉低低道,“我和你见面,最好别叫人看见。”
海兰察一楞,继而揉了揉她的发:“傻瓜,我会担心这个?进来,别冻坏了。”
他亲手将门打开,明玉却不肯进去,只是抓紧了身上的大氅,立在原地道:“我就不进去了,我今天过来……是想来谢谢你。”
“谢我什么?”海兰察一楞。
“放了松柏香的新炭,火锅子,还有枇杷膏跟小全子……”明玉双眼脉脉地看着他,“谢谢你……”
海兰察沉默半晌,忽然一笑:“哦,原来你说的是这种事啊,我说过要帮你,自然要做到!”
“我……”明玉眼中含泪,怕他看见了,忙低下头去,“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