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片子,医生说并未完全断裂,弯折幅度不大,没有扭曲,也没有移位,可以尝试保守治疗,上夹板,让骨头自己进行愈合,恢复期要30到60天,应该不会留后遗症。此外每周都要拍个x光,确认位置,一旦不理想就必须开刀手术,从内对齐,再打钢钉。
重新对齐时,医生没有张老师那么温柔,又扭又拽又怼,看得周围十来个人牙缝咝咝地抽凉气,转过头不敢看,沈曦却是淡定,英俊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睛盯着手指,仿佛那只是一个木偶的东西。
等上夹板时,沈曦又是戏精附体,挑挑拣拣,不要红色夹板,非要蓝色夹板,医生只好再开一袋。
专业夹板夹好,医生说:“小心点儿,下周一来复查、换药。”
“行。”
“沈沈沈哥。”钱厚战战兢兢看着,问,“您不疼吗……”
沈曦嗤笑一声:“这算哪门子疼。”
钱厚:“您铁人王进喜啊……”
“这点小伤,你们沈哥没有感觉。”
“可……十指连心啊……我磕一下都想爆炸。”
“那说明你们太弱。”
说完,沈曦竖起右手,食指无名指来回动弹,显示自己无所畏惧,惹得同学们高声大叫:“沈哥,你可别作妖了!”“别”字四声。
就这么着,在一队人崇拜当中,沈曦大佬走出医院。在大门口东瞧瞧西看看,买了一个茶叶蛋和几个章鱼小丸子,叫夏九嘉拎着,说要回去吃吃。
站了半天都没空车,倒是等到一辆公交。6班同学推推搡搡上去,夏九嘉陪着沈曦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边,剩下的人都在前半部分。
公交摇摇晃晃,令人昏昏欲睡。“启车了,请站稳扶好”也像是一首催眠曲。
沈曦好像很累似的,轻轻倚着夏九嘉的身子,连头都放在对方的肩上,小声地说:“冻儿。”
“……在呢。”夏九嘉知道沈曦中午没有吃饭,打了将近一个小时高强度的比赛,又被人阴,咬牙硬抗了半分多钟,让6班锁住胜利确定晋级,再看医生,又拍片子又上夹板,楼上楼下地跑,折腾一个下午,真的已经非常累了。
沈曦叹气,用受伤骨折、带着夹板的右手去捉坐在右边的夏九嘉放在膝盖上的左手。
夏九嘉微微动了两下,不过还是没有拿开。
被捉住了。
沈曦两根手指骨折,夏九嘉也不敢挣动。
“冻儿,”沈曦轻轻地说:“疼。”
“……”
沈曦声音好像很远:“真的好疼。”
他疼。那里骨头阵阵钝痛,不似皮肉受伤那种好像许多蜜蜂在叮又像许多根针在扎的感觉,而是就要爆开一般,宛如有人要从内部撕开他的两根手指。
对着上官凌霄安众钱厚,他能云淡风轻,背着一贯偶像包袱,维持自己大佬人设,不会露出脆弱。
可是对着水晶皮冻,沈曦却是想说出来自己所有真实感受——他疼,真的好疼。
听到这两句话,夏九嘉内心软得一塌糊涂。他看着沈曦手指,左手翻过来,从底下反握着,又把自己还空着的右手覆在对方受了伤的右手手背上面,用两只手轻轻攥着,问:“这样好点没有?”
“!!!”沈曦扭过头看夏九嘉,夏九嘉装作毫无意识,只是同学间的关心、安慰。
片刻以后,沈曦声音甜腻腻地道:“好了好多。冻儿,你对我真好~~”
“……”夏九嘉生硬地转移话题,“要不要去药店买止疼片?”
沈曦摇头。
车停了又启启了又停。夏九嘉一直攥着沈曦的手,也不知道过了几站。人来来去去行色匆匆,有人跑着赶公交车,有人抱怨路上太堵速度太慢,有人抓紧时间打电话谈工作……可在最后那个角落,时间却缓慢和温柔得仿佛沙漏中的沙子。
最后,夏九嘉终于放开沈曦的手。
“冻儿,”沈曦说,“中午没有吃饭,打球、受伤又耗体力,我饿,你扒茶叶蛋给我吃。”
“……”夏九嘉只好从塑料袋当中掏出沈曦刚买的茶叶蛋,一点一点仔细剥了,确保没有碎的蛋壳,递给沈曦。
“喂啊。”
“……”夏九嘉说,“你还有左手,左撇子同志。”
“哦……”
回到寝室,夏九嘉把沈曦送回338寝室,并在沈曦要求之下屈尊给他剥了橘子削了苹果。
沈曦接过苹果,先舔了舔,然后才啃,每一口都细嚼慢咽仔细回味,让夏九嘉想要直接给个巴掌。
最后扶人上床睡觉,自己回去上课,到教室后发现同学还在疯狂讨论中午球赛。据说他们离开以后,17班又是两投不中,明显心理已经崩溃,而6班却再得到两分,加时赛把17班剃了秃瓢,以10分的分差挺进决赛。
到五点半,夏九嘉去食堂买了一晚大骨头汤,还有据说会对骨折后的恢复有帮助的牛奶鸡蛋、水果蔬菜,给沈曦送去。
他到的时候,沈曦正用左手写题。他唰唰地写,时不时地皱眉看看手掌侧面蹭的墨水。
“没有睡吗?”夏九嘉问。
“睡了。”沈曦说,“每觉十几分钟。我发现,人吧,能疼得睡过去,也能疼得醒过来。太累太倦就睡过去,刚补一点就醒过来,后来干脆也不睡了。”
“……”
“也不知道得疼几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