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过年都不让消停,屋里三人自然也听到了,赶紧穿衣服穿鞋下炕,只是门前已经听到脚步声了,想要从前门走肯定是不行了,事不宜迟,我当即到:“跟我来,咱们搁后墙出去。”顾学礼倒是没意见,王润生和花伯来却不行,老胳膊老腿儿的,真有点儿难为他们。
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三人都没吭声就跟我过来了来到后院,我也没时间解释,只能挨个抱着他们越过栅栏,最后又扔过去一捆柴和给他们,三人会意,顺着后墙往前走,前边已经有人拍门了。
我赶紧往回走,王立秋看到我的身影,这才过去开门,王立秋皱着眉道:“你们干什么,这大过年的砸门,谁家死人了还是咋地,连个年都不让过消停!”我也走过来说道:“你们这是谁有病了,这么着急?”
大过年的,这话挺不吉利的,我们又都是直接冲着那几个知青说的,这把几个小青年气的,本来就冻得通红的小脸,这回更红了,白向红指着我道:“你跟那些臭老九打连连,让他们上你家吃肉过年,有亲近走资派、现行反革、命嫌疑,还敢大言不惭。”
我冷笑道:“说话得讲证据,你哪只狗眼看到的?你们屡次污蔑思想进步,愿意扎根农村支持国家建设进步青年,对内部同志恶意造谣,就是为了打击报复泄私欲,这样思想脏污的人,就应该关进牛棚学习教育去。今天这事儿,咱们必须掰扯清楚,省的回回跟着折腾。”
说完,我又对着不得不陪着他们过来“抓现行”的大队干部们说道:“村长、村支书还有几位队长都在这儿那,今天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俞鹿年也不是个咔叻的(窝囊)不可能回回让人以为好欺负,这一次次的,拿谁不识数咋的?
我俞鹿年从打到咱们村,不说别的,整的托儿所,哪天不是我倒搭的?没功劳也有苦劳吧?至于这么针对我不?我也不是邀功,但是,这回回受气怎么不叫人心寒?今天,咱们要是搁我这儿找出人了,咋地都行,我们爷四个任凭处置,要是找不出来,谁污蔑的,这事就必须给个说法,不然没完。
你们大过年的过来找晦气,要是不能把晦气带走,让我来年不顺,那咱们大伙就谁也别顺了。不是要找人吗,我家就这一堆一块儿,你们要找就赶紧找,完事儿咱们一起算账,大不了我带着孩子去孤儿院,吴老还乐不得呢。”
这时,顾学礼问身后跟着的人道:“大过年的,你们都上俞大夫这儿来干啥?谁要不行啦?”那人回头一看,是背着柴火的顾学礼,身后还跟着王润生和花伯来,不由得惊呼出声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大家听到声音,也都回头看去,顾学礼挑眉道:“这话多新鲜啊,我们几个捡柴禾打算回去烧点火暖和一下,也过过年,刚下山就听这边有动静,这不就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忙吗?你咋看到我们这么惊讶啊?”
这话问的,大伙很想告诉他,就是因为你们,我们才大过年的往这来,结果你们在这边,能不惊讶吗?再说,那边俞大夫还不依不饶的,这事儿还不知道该咋办才好那。跟着一起过来的铁刀皱眉问道:“你们大年三十捡什么柴?”
王润生笑道:“就是新年才捡柴啊,这是我老家的风俗。再说了,谁规定我们不能捡柴了?国家对我们宽容,我们感恩,愿意改过自新,政府也说,改了就是好同志,你天天政治学习都是怎么学的?是不是毛、主、席语录没背好?连这么关键的话都记不住,学不明白。”
铁刀被顶的脸红脖子粗的,但是,这话确实是主、席说的,政治课也一再强调,国家欢迎一切改过自新的好同志,只是,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臭老九,可不是违背了伟人的教导?不行,自己得赶紧回去跟主、席忏悔。
想完,铁刀很认真的说道:“你们能把主、席说的话全部记清,确实是真心改过了,我不应该因为你们的出身,就鄙视你们,成为你们向革、命队伍靠近的绊脚石,我现在就去跟主、席忏悔我的错误,明天我会自我惩罚,三天不吃饭的。”
我们大家都瞪大眼睛,看着说完之后,满脸自责的往家跑的铁刀。我差点直接被这人给逗笑了,实在是太乐人了。显然王润生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这得是中毒成啥样啊?王润生张着嘴,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这要抓的人,就在身后,这举报明显是不实了,我双手抱胸,一副等待说法的样子。白向红接受不了现实,人木楞到原地,徐晓慧却指着我身后的王立秋道:“肯定是他来告密将人放走的,要不他怎么三十晚上在人家家里?”
王立秋抱着胳膊道:“都说了,说话要讲证据要负责的。这个村里谁不知道我跟俞大哥交好?谁又规定,过年的时候,不能跟朋友一起,在朋友家过年的?我就在俞大哥家喝酒吃饭怎么了?碍着你啦?”
其实,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是,王立秋是村长家的公子,没有切实证据,谁敢平白得罪父母官?我不耐烦的道:“别说废话了,赶紧给个说法吧。或者,我这里还有别的臭老九,你们赶紧进去搜,完事儿咱们得算算该怎么办。我这人向来斤斤计较,有仇必报,谁也别跟我说和乐话,我不可能让人一次次的骑着脖颈拉屎。”
大队长深吸一口气道:“那俞大夫想要个什么说法?”白向红道:“主、席说了,鼓励群众揭发、检举,不能因此报复打击检举人。”
我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她道:“您能别用你的嘴埋汰伟人吗?谁告诉你可以断章取义的?那原话叫做:鼓励群众利用来信来访有根据地批评、检举、揭发领导干部的违法乱纪行为。别的不说,什么叫有根据,你这么大岁数了听不懂人话是不?
再说,你这出发点本来就是有针对性的预谋报复,就是为了让人不痛快,大过年的找别扭,报复当初我将你们丢人的事儿,真相大白于天下,让是个好男人都羞于娶你们这样心思恶毒的女人。所以,我自然不会姑息,不行咱们就去公安局,我说了,我过不好年,那大家就陪着我过不好年吧。”
第49章
这个村的唯一的女队长看不下去的说道:“差不多得了, 就是一场误会。你个大男人, 咋也得有点儿肚量啊, 跟个女人斤斤计较,你不掉分啊?”我看了一眼这个女队长, 然后说道:“王队长可真会说啊, 你分东西的时候,咋嚷嚷着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那?这会儿倒想起男女区别了。
再说,我是男人咋了?我是男人也即不欠她钱,不端她家饭碗,更不是她爹, 我犯得着受她的气?一次两次,我当她是个屁孩牙子不懂事儿, 这就开始蹬鼻子赛脸了, 谁给她的权利?整个臭不要脸的典型,真以为自己是个女的就了不起啊?”
这个队长这个队长叫王大凤,人称铁娘子,干活不输男人,要不也当不上女队长。但是,这地方计分的标准, 女人最多就是八分, 有加工的时候,会出现八点五分,但是,王大凤却拎着语录一顿辩护, 什么男女都一样,不能性别歧视。什么妇女能顶半边天,要是区别对待,就去妇联说道说道。最后不仅给自己整了一个跟男壮劳力一样的满分,还捞了个队长。
因为是村里唯一的女队长,可能十里八乡也就这一个敢跟男人一起,穿着挎蓝背心就下田干活的,所以,大家愿意不愿意,一般都是让着她的,基本没人敢惹她,都怕她那虎劲上来,谁也治不了她,让她往死里干,最后再累出个好歹来。
但是我不怕,愿意干活,那就干呗,跟我有屁关系?王大凤还有个毛病,真说不过了,就会直接上手,一般的男的碍于身份,躲过去就算了,毕竟好男不跟女斗吗,周围的人也会拉住她,我却不惯着她的脾气,看着她伸出蒲扇大手,我直接顺势一掰,就听到哎呦一声惨叫,接着这女人的手就怂啦下来了。
我冷着脸道:“记住,我不是你爹,所以不惯你脾气,这回算是警告,再有下次,我直接废了你,反正也是你先伸的爪子,我这是自卫,到哪都说得过去。”接着拉住她的手,一抻一抬一扭,咔嚓一下,手又回来了,王大凤疼的又是一声惨叫。
疼的脸色惨白,浑身汗出如浆的王大凤,眼里透露的是恨意,但是更多的却是恐惧,平时咋咋呼呼就现她能,就差说天老大、地老二、她老三的王大凤,这时却屁都不敢放一个,躲在一边揉着手腕。
其实,受到这样的伤之后,是尽量不要揉的,越柔越肿,但是我会说吗?四周的人,大部分都带着一些不赞同,毕竟是个女人,做为男人该有点儿担当。但是,每个人的神情里,又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一些解气儿。
村长咳嗽一声,打圆场道:“小俞消消气儿,咱们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里乡亲,哪能真的记仇了。这几个小年轻不懂事儿,咱们可不能动真气儿,那不是虎吗?这么着,你说说打算怎么办,咱们小惩大诫,然后就翻篇,以后见面该咋处咋处,你看中不?”
我点头道:“别人说不好使,您老开口,我必须给您这个面子。我也不说别的,她们没让我过好这个年,她们自然也不能顺当的过这个年,就罚他们这几个闹事儿的知青扫十天的雪吧,初一到初十,村头到村尾所有通道的积雪,这个不难吧?”
几个老爷们倒吸一口冷气,不难,怎么不难,一个村子多大,所有的通道扫下来,估计天黑之前这四个人是别想歇着了,今年的雪还厚,说是瑞雪兆丰年,但是打扫的时候,那是真的累人。本来,这些活就是王润生三人的,当然,他们只要扫进村的主道就行,家家门前的都是自己顺手扫的。
我想要王润生三人好好过个年,但是若只是让他们替王润生三人干活,那就是给他们递话柄了,可我这样一说,那就是单纯的报仇了,这个顶多就说我小心眼加上手黑罢了,大家伙也都愿意看热闹,所以聚过来的村民们不但不帮着求情,还跟着起哄。
那个细高挑的男声这是说道:“咱们进去看看,就算有人通风报信,时间那么短,他们也来不及收拾碗盘儿,咱们看看有几双碗筷不就一目了然了?”王立秋一听,有些担心,他来的时候,我们正吃喝着,接着兵荒马乱的,上面自然是多出三双碗筷的,就是他说其中一副是他的,那还有两副说不清啊。
我心里也有些打醋,我这稍有迟疑,王大凤开口了:“对,你要是不是心虚,就别堵着门,要是真的没事儿,我王大凤陪着他们扫大街,这罚我们认了,要是找出来不对,你说怎么办吧?”
就在这时,房门开了,三胞胎一人端着一个碗,里面泡的麦乳精,小河开口道:“爸爸,你和小秋叔有完没完了,不是说吃完了就领我们放炮仗吗?再不快点儿,我们都要睡着了。”说完还很应景的打了个哈欠,小湖和小海也直揉眼睛,显然是困极了的样子。
我在心里给他们一顿点赞,真是够机灵的,随我!于是,我温声道:“去让你小秋叔把仓房的炮仗拿一挂出来,你们去点着玩儿吧,放完了就回来睡觉,明儿个找耀祖他们玩的时候,再放摔炮吧?”
小海欢快的拉着王胜利的手道:“咱们快走,小秋叔。”边说边和两个哥哥拉着王立秋向仓房走去,王立秋叫道:“黑灯瞎火的,我哪能看着东西?等我进屋拿手电去。”小湖道:“拿啥手电,就在门边儿那。”
随着话音落下,四个人的身影也被房角掩盖了,我回头道:“既然王大队长愿意干活,我也不能拦着不是?还是之前那句话,要是有啥事儿,能让你们抓到把柄,我俞鹿年随便你们处置,只是没事儿,也希望你们能记住自己用的哪张嘴说的话,别拉出的屎再坐回去!”
在门口,村长和村支书当了证人,我和王大凤以及这两男两女四个知青立下赌约,余下的几个队长以及村民成了见证人,于是,我大大方方的打开了房门,村长领头,接着是村支书和王大凤以及四个知青,其他人只能堵在门口等着里面的消息。
我满意的看着炕桌上就两副碗筷,我的碗里的酒本来已经喝没了,现在却满满的,另外一个新拿出来的碗里也将近满的,看来是把王润生三人的酒折过来了,可能是耽误的时间长了,菜已经有些凝了,尤其是红烧肉和大骨头,上面一层油腻。
就连之前的小火车现在都不见踪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本小人书和嘎拉哈,炕上还有些麦乳精颗粒,这现场伪装的,已经极厉害了。我看着王大凤道:“王队长别盯着我家菜盘子不动眼珠,你就说这里的碗筷儿有没有问题就得了,用不用趴在碗边儿闻闻哪个是我的,哪个是小秋的?不过,你得记得陪我碗筷钱儿,你摸过得,我肯定不能用了,嫌脏!”
王大凤已经呆愣住了,这和她想的根本不一样,她记得之前影影绰绰的看着王立秋在村长身后来着,但是,她也不敢说自己看准了,没想到这王立秋之前真的在这儿跟俞鹿年喝酒,现在这情况怎么办?这么多人看着,自己自然不能掉链子。
仰头深吸一口气,王大凤转身推开身边的白向红然后说道:“明天一早,我就会去扫大街。”说完,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去,白向红几人却差点儿哭出来,跟向来能干,把自己当男人用的王大凤不同,他们可不愿意扫大街啊,尤其是这大过年的,但是,之前叫板叫的响亮,现在就是想反悔也没机会了。
欲哭无泪的四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却不客气的开始赶人道:“我这儿可不是卫生所,不是公共场所,这大敞四开的,屋里的热乎气儿都放干净了,你们这是安的什么心?赶紧回去补觉吧,记得明天一早,哦,不对,是今天一早,就要扫大街到初十,当然,你们要是想现在就开始,我也是不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