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砚池心里也觉得有点儿好玩。但他现在已经是这位山神的师父了,自认为要倨傲一点,便点点头,一声不吭,眼神只盯着程鸣羽的头顶。
这种说话不看人的调调,确实很像大师了。
程鸣羽一边笑一边跟他告别,快步往雨神峰的方向去了。杨砚池又拎起了那两只沉重的水桶,走出几步后忽然满心怀疑:程鸣羽答应得这样爽快,是不是在骗自己?她真的会来?
当上山神师父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雨神峰高峻陡峭,但程鸣羽才靠近雨神峰脚下,便瞧见道旁站着一位作道姑打扮的姑娘。
那姑娘身着水蓝色道袍,手持拂尘,黑发在脑袋上扎成一髻,插了根无色透明的琉璃簪。
“姑娘可是新山神?”道姑笑意盈盈,瞧着是个好相处的人,“在下甘露仙,是司掌水脉之灵。”
程鸣羽几步跑过去,心里很高兴:她在凤凰岭上见到的姑娘一个比一个好看,让人瞧着就开心。
甘露仙与观的关系很好,观是井渊之精,甘露仙司掌水脉,两人关系密切,更是无话不谈的好友。观与甘露仙说过程鸣羽,一百句里有九十九句是好话,甘露仙早就对这位山神心有好奇。
但她与长桑伯奇差得太远,穆笑和观关系不好,她也很少与穆笑打交道。应春倒是常来,可说的都是伯奇或自己的事情,也不大提及程鸣羽。
甘露仙拉起程鸣羽的手,邀请她到自己的居所和祈雨台去看看。
程鸣羽被穆笑抓着飞过不少次,但这回和甘露仙一同行动,才知道原来并不是所有的飞行都令人头晕目眩。
见面还不到一刻钟,程鸣羽已经喜欢上甘露仙了。
两人尚在半途,忽见上空乌云密布,隐约有巨大的车辇之声传来,震耳欲聋。
“……雨师!”程鸣羽忽然反应过来,心中大喜,“是你召来的雨师!”
甘露仙却满脸诧异:“雨师降雨时不是这样的。”
话音刚落,两人已经稳稳落在峰顶的祈雨台上。下一瞬间,空中忽然现出一个虬髯大汉,重重落在山顶。
他落地声响巨大,甘露仙一把护住程鸣羽,回头再看时不禁失声惊呼:“祈雨台!”
峰顶的祈雨台,竟被那大汉一拳拍裂。
“是你吗!凤凰岭山神!”大汉左右一看,见到道姑打扮的甘露仙,立刻大步走来。
他模样十分凶恶,一把抓住了甘露仙持着拂尘的手,大眼睛盯着眼前的姑娘:“老子是雨师!是天上的神仙,你,要听老子的话!现在,把老子的乖龙还来!”
作者有话要说:乖龙……真的是某种神兽的名字!查资料的时候看到,感觉真是太好笑了。它也是负责行云布雨的神龙,然后,一点儿也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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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冷杉、唐僧骑马咚了个咚的雷,(づ ̄ 3 ̄)づ
第20章 甘露仙(4)
大汉声如洪钟,一嗓子吼出来,甘露仙和程鸣羽都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雨师此时才觉得自己揪着小姑娘呵斥,十分不雅,连忙放开甘露仙;但面子上又过不去,还想竭力维持自己愤怒威严的模样,于是仰起头重重哼了一声,一脚踏在只剩一半的祈雨台上。
雨神峰的顶端是一个宽敞平台,甘露仙自己住在这儿,祈雨台就在平台另一端。
她看着裂成两半的祈雨台,心痛之余不免也对雨师生出不满:“你真是雨师?”
她祈过许多次雨,但雨师很少降落人间,总是在半空中行云布雨,因而她也从未见过传说中雨师的真面目。
雨师愈加愤怒了,呱嗒呱嗒一口气说了许多话。
雨师的活儿又多又杂乱,收到凤凰岭的祈雨信号是大半个月前,但他直到今天才有空过来处理。
乖龙也是条可以行云布雨的龙,一般司掌各处山地草原沙漠,但它性子懒惰顽劣,早先归属雷公麾下,雷公早就烦极了他。雨师与雷公又是常常一同喝酒的老友,听雨师抱怨自己成日在天上飞来飞去布雨,却没人可以聊天解闷,雷公便大发慈悲,拎起乖龙扔给了雨师。
雨师一开始是高兴的,只因乖龙起先并不知道雨师性子如何,又见他一脸络腮胡子,眼神凶恶,不由得默默乖了几分。
但一龙一仙相处不过数年,渐渐都看透了彼此的性子。
乖龙以前是怕雷公的,它若是因为偷懒不肯布雨而四处躲避,雷公就会在九重天上击响连鼓,把它打得七零八落,鳞片枯焦。
虽是神物,但它一来怕疼,二来不舍得一身龙鳞化为焦炭,跟在雷公身边时便竭尽全力收敛性子。
但和雨师在一起就不一样了。乖龙花了几年时间摸清楚雨师性格,自此便彻底自由,每天出门时是乖的,一离开九重天,立刻甩动龙爪龙尾,哧溜滑走,任雨师在后面怎么呼唤都不回头。
雨师活儿太多太忙,根本没时间去寻它。等到一日工作完毕,雨师随着太阳星君的车辇回到九重天,便会看到吃得腹部饱涨的乖龙瘫在门前,连须须都没力气摆动了。
长此以往不行,雨师后来找到了个制住乖龙的方法:每日出门前,先抓住它的龙须捆在自己车辇上,乖龙怕疼,龙须捆得又紧,自然不敢擅动。
此后总算相安无事了一段日子。乖龙每日也随他去往各处,乖乖降雨,乖乖回家。
不料今日刚刚出门,乖龙便一反常态,尾巴不甩了爪子也不舞了,垂头丧气地贴在车辇上流眼泪。
雨师以为它饿了,便承诺结束工作后带它去桃园看漂亮仙子和吃桃子。
乖龙仍是默默落泪,一声不吭。
雨师问他是不是龙须疼了,乖龙哇地大哭,龙爪指着被绑在车辇横梁上的须须:“你绑来试试!”
雨师没有须须,乖龙看他一眼,又大哭着说:“你用你胡子或鼻毛绑来试试!你绑了我这许多天,我受苦这许多天,可我埋怨过没有!”
“那……没有的。”雨师自知理亏,见它哭得可怜,又有些心疼,“可你太闹腾,老子若不绑你,你又会乱跑乱窜。”
“我再也不乱跑了,我发誓,我用雷公的连鼓发誓!”乖龙带着哭腔大喊,“我若是跑了,就让雷公连鼓破碎,没法行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