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日醉心于炮制红梅茶的朱冼不会知道,他当年的实话实说已经被祖兴定义为‘不实诚’,甚至祖兴还带了一帮子人来找他算旧账!
相比于白言蹊那道难度爆表的海盗分金问题,宋清命的题目就简单了许多,若是用传统算学很难解出,但是国子监最不缺的就是在算学之道上有天赋的人。
在看了宋清命的那道题目之后,当下就有一位算科博士照着白言蹊答题卷上用到的二元一次方程组将题目解了出来,再将答案代入进去一看,十分贴切题干,这道放在传统算学中难度爆表的题目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解开了。
尝到新式算学甜头的国子监众多算科博士当下就同祖兴提出了随行的要求,对于那些本来就没课以及虽然有课但是能和其他科的教书先生调开课的算科博士,祖兴自然不会拒绝,毕竟新式算学这么厉害,懂得人越多对朝廷的贡献就越大,国子监的名气也就会越大;而对于那些个有课并且无法调课的博士,祖兴自然就毫不客气地拒绝了,除了同情之外,他也无能为力。
被准许同行的算科博士个个兴高采烈,眉飞色舞;被拒绝同行的算科博士则是个个垂头丧气,如丧考妣。
那些被拒绝同行的算科博士自然不会甘心,几个人回去一商量,当下就给学堂中的学子放了假,要求那些学子自己抽空找时间去徽州书院游学取经,甚至这些算科博士还暗搓搓地放出了消息,将祖兴等人离开的时间都告知了自己的学生,并暗示学生,尽可能地跟上国子监内的算科博士,不然万一到了徽州书院却进不了大门,那该有多尴尬?
这些给学生放假的算学博士良心一点都不痛,他们想的很明白,有了新式算学的出现,传统算学势必会被淘汰,那还学这些东西干啥?有啥用?不如提早接触一下新式算学,万一传统算学和新式算学有什么观念上相冲突的地方,那多学一日传统算学不就等于多浪费一天的时间还多耽误自己一天生命吗?
国子监虽然大,但是算科堂的学生都集中在同一个地方上学,只是屋舍号不同而已。刚下课,这边的学子被教书先生放假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算科堂。
听说这边的学子都要去遥远的徽州书院游学,其他屋舍的学生立即就不淡定了。
小伙伴都出去玩耍了,就我们留在国子监学习?凭什么?
于是乎,别的屋舍的学子纷纷自发前去请假,要求像那个被教书先生放假的班级一样,集体去徽州书院游学……负责授课的教书先生很无奈,只能将这个消息递到了祖兴面前。
祖兴当下就被那些算学博士整出来的幺蛾子气了个四仰八叉,仔细想想还有些想笑,索性大手一挥,整个算科堂全部停课,若是有愿意跟随师长们一起去徽州书院游学的人,那都务必跟紧队伍,路费食宿费以及中途的开销全部自费,若是不愿意,那就安心在家待几日吧!
甚至有知情者在国子监算科堂传出消息,这群算科博士都是去徽州书院学习新式算学去了,说不定学习归来之后国子监的算科堂就会改授新式算学……这样的预测性谣言一经传出,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学子当下就坐不住了。
若是别人都在徽州书院取到了新式算学真经,就他一个人啥都不知道,那明年考核时不垫底才怪?
能在国子监中念书的人,个个非富即贵,家长们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思比一般人家还要来得殷切,故而等到祖兴等人出发前往徽州之日,那些个算科博士们惊讶地发现,所有的学子全都出动了,无一人缺席。
明明只是一个算科博士腰牌的授予仪式,愣是被国子监搞成了算科堂集体冬游,这件事在京城中足足炒了四五天的热度才降下去。
……
徽州书院。
白言蹊和宋清从红梅苑出来之后,宋清斟酌再三,将心中的真实想法告知了白言蹊。
“白姑娘,既然朱老说新式算学不会出现你我预想中的问题,那我们就不用担心了。封面页的刻板你重新刻印一份吧,我什么力气都没有出,当不起主编之名。方才是我一时被名利迷了心窍,也有想着帮你分担一些新式算学压力的心思在内,如今想想实在不该。无功不受禄,白姑娘还是将我的主编之名去掉吧。”
白言蹊怎么肯做出这种过河拆桥的事情?当初她想着要壮大新式算学的团队,便将主编这顶高帽子分给宋清带戴了一个,如今得知这个团队就算人马不够也不会被人轻视,她就一脚将宋清踹开?这未免有些太过势力了罢!
宋清坚持要划去自己的主编之名,而白言蹊又坚持不肯划去,经过一番激烈的拉锯战后,二人终于协商出了结果:白言蹊给宋清一个校对编辑的名号,仍然挂在原来的位置。
回到秋菊苑之后,因为各种事情有了白家人的打理,烧水煮饭这些事情都有李素娥和苗桂花帮忙张罗着,白言蹊的日子过得再度舒坦了一些。
时间匆匆而过,当白言蹊和宋清捧着刚刚拓印装订好的书卷从墨染斋出来时,国子监冬游队伍到了。
迎接祖兴等人的自然是满面笑容如春风的朱冼和萧逸之。
谁料祖兴等人仅仅是给了萧逸之一个客套的笑容之后,拜托萧逸之将算科堂的一众学子安顿好,便将萧逸之支走了。
朱冼看不明白祖兴等人的用意,私下问祖兴,“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带了这么多人过来?”
祖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睨了朱冼一眼,杀气腾腾道:“满嘴没一句实话的老狐狸,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你赶紧将你们书院中的白博士换来,我有事要问!”
朱冼心中咯噔一声,还以为是白言蹊的算学考核出了什么问题,连忙催人去唤白言蹊,直接将途经文庙的白言蹊带了过来。
祖兴绷着一张脸打量了好几眼白言蹊之后,慢悠悠地问道:“你就是写下‘强盗分金’问题的白博士?”
搞不清楚状况的白言蹊被突然出现的黑脸老头祖兴吓了一跳,不过想到她背后站着顾修禅师后,她的腰杆稍微挺直了一些,点头道:“正是。”
祖兴瞬间变脸,指挥朱冼,“朱老头,赶紧将你们徽州书院最大的屋舍腾出来,我们这些人都是来听白博士讲‘海盗分金’问题和新式算学的,你赶紧麻溜地去找地方,我一刻都不想等。”
朱冼:“……”你个老古板,请教答案就早说,装出一脸黑无常的样子凶给谁看?
“按照常规流程,难道不应该先将腰牌授予之后才能问第五道题的答案吗?”朱冼眯着眼睛问祖兴。
早已亟不可待的祖兴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玉相间的令牌塞给白言蹊,急吼吼的问朱冼,“这样可以了么?你个满嘴没有实话的朱老头,赶紧给我腾开一间大的屋舍,我们这些人跑来都是为了听白博士讲课的,你少在这里耽误时间。”
白言蹊:“……”这一定是她见过最不走心的腰牌授予仪式。
还有,这些人真的是来听课的吗?她怎么感觉这些人都是过来砸场子的?
……
文庙礼堂中,被当成鸭子赶上架的白言蹊站在一众算科博士前,深呼吸几口气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硬扯出一抹微笑,装作侃侃而谈的样子来掩饰内心的紧张。
“其……实这道‘海盗分金’问题,考察的并非算学中的计算能力与计算……计算技巧,而是算学中的博弈思想。”
祖兴明显愣了一下,质疑道:“海盗分金?不是说强盗分金吗?”
白言蹊脸上假装出来的微笑瞬间凝滞,都怪她说习惯了,居然连当初自己在题目上动的手脚都给抛在脑后,她连连赔不是,“抱歉,是我说错了,正是强盗分金问题。”
“在强盗分金问题中,‘分配者’如果不想死,就必须得让自己的分配方案获得超过半数人的同意,这是关键之处,所以这道题目就可以简化为,提出分配方案的强盗必须事先考虑清楚合其他人之意的分配方法,并且利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收益,拉拢其他强盗中最不得益的人。”
“在这道题目中,只要老三、老四和老五之中有一个人偏离了绝对聪明的假设,那老大就定会被抛下万丈悬崖,所以老大必须考虑清楚他的这些兄弟们的理性和智慧究竟靠不靠得住,否则最先分配的那个人必死无疑!”
祖兴已经白言蹊七拐八拐的**绕晕乎了,他下意识地问白言蹊,“那白博士,在你看来如何分配才能得到最大的收益?”
白言蹊笑笑,双手托在虚空中轻轻往下一压,淡然道:“别着急,想要解开这道题目很简单,只需要一种新的方法就可以做到。”
一听这位在新式算学一道上独领风.骚的白博士又有了新的方法,那些从国子监来的算科博士皆是虎躯一震,振作精神,纷纷支起了耳朵,聚精会神地等白言蹊开讲。
“这种方法就是逆推法!”
“从后向前推,如果老大、老二、老三都被丢下悬崖,那剩下的强盗将只有老四和老五,老五一定会对老四提出的分配方案投出反对票,然后将老四丢下悬崖,这样他便可以独占一百两黄金。所以老四如果想要活命,他必须支持老三的分配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