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本已经分出去了,而且看起来前程大好,经营的酒坊看起来十分兴旺。几个当哥哥的还好,也就是多给他说说生意人脉上的事情——崔家这些兄弟,或许都各自有些毛病,但在兄弟齐心这件事上还是做的不错的。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不像是久拖着不肯分家的人家,崔家早早分家,而且每个儿子分家的钱粮都是早就定好的,除了长子崔仁多得了一所房子,其余的人都是一样的。崔仁是长子,又要奉养父亲,有这一点特殊待遇大家都无话可说。
大抵因为这个,崔家兄弟之间关系没有那么复杂,更没有相互算计——反正算计不算计的,你能得的东西就那么多。做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哪有那么多时间勾心斗角!于是这样兄弟之间感情反而很好,至少比很多几世都聚居在一起,无数遍强调兄弟情谊的大家族兄弟感情要好得多。
倒是当嫂子的有各自的想法,到不能说有什么心思好坏。只能说女人家么,总是容易说到婚姻嫁娶之事。现在崔本既然在成家之前就已经立业,那成家的事情就更是刻不容缓了。
崔家老二崔义的老婆尤氏,就是当初在一合酥点心铺闹笑话的那个妇人。她现在就是兴致勃勃道:“我表妹刘四姐你们知道么?那人物不用说的,今年十五岁,正是说亲的好时候,我娘说也让我帮着打听打听。我当时一听就想到了自家,肥水不流外人田么,看年纪配本哥儿使得,配源哥儿也不错。不过还是本哥儿好,毕竟当哥哥的不定下来,那能说弟弟的事儿。”
说起来这刘家也是很有名气的,尤其是前些年。当初王氏和太平巷子里的妇人们都议论过呢,就是那个‘不重生男重生女’的刘家。只不过他家调理女儿显然是失败了,刘家大姐儿后来婚事不顺,二姐儿也不见得多好。到了三姐,因为年纪不算大,还能改过来,勉强有了过得去的婚事——然而还是受了前面姐姐名声的影响。
如今最小的刘家姐儿也到了要说亲的时候了,尤氏强调道:“我那表妹生的标志,是个花朵一样的人物。这之外料理家务等等也是难得的好手!说起来那些过去的事情你们也是知道的,这就是我那姨妈家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要我看来都有些矫枉过正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竟然家里所有的事情一肩挑,像个主妇一般,这实在是过头了。”
这并不是又是说的偏颇,女孩子固然要在家的时候学习各种技能,为将来操持一个家做准备。但是太过于辛劳也不好,除非这家人实在困难。这是因为一个女孩子一声过的最舒服的日子也就是做姑娘的这一段,这之后就见不到什么轻松日子了。再加上姑娘是娇客,在家的时候自然该百般怜爱,所以时下的规矩就是在家姑娘们过活轻松。
见妯娌们都点头,又是才转向大嫂道:“大嫂,人说长嫂如母,如今娘她老人家又早就仙去了。本哥儿的婚事,最说的上话的就是你了。你说说看,我这刘家表妹如何?我看配本哥儿恰好呢!”
崔家大嫂笑着摇摇头:“我哪里就成了这种角色!本哥儿的婚事说到底还是看爹怎么说,隔房的嫂子...说是长嫂如母,其实差着好大一截呢!天底下说话是一回事,过日子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况且这件事也少插手一些,不然日后本哥儿和他媳妇过的好,那也就罢了。过得不好,现在牵线的人只怕都难做。”
崔家大嫂是当时崔父仔细挑选才给大儿子聘进来的,别的不说,见事情明白。不说做出多少好事儿,至少她是绝不会惹事乱家的那种类型。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种媳妇已经是上上签了。
不过崔家大嫂不搭腔,不代表别的妯娌没有意思,越是很快讨论起来——其中也有各种微妙的勾心斗角。说起来崔本如今也是很多人家属意的女婿了,生的不坏,家世不错,现在更是证明了自己可以立起来。如此这般,难道还不是佳婿?
几个嫂子回娘家的时候,但凡娘家有适合的亲戚的,都会让其帮忙牵线。女人么,总是想要帮扶娘家的。这会儿开口才发现,不只是自家娘家,而是妯娌们的娘家都在打这个主意,一时很有危机感起来。
等到午间吃饭的时候,崔仁就笑问娘子:“你们在内间不是在打叶子牌?我们怎听的后来越来越吵闹?并不像是打叶子牌了,难不成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说的这般热烈!”
崔家大嫂正领着众妯娌给家里男人和孩子们布碗筷、盛饭等,闻言笑着道:“确实是有意思的事情,原来是弟妹们都有意给本哥儿做媒。我在旁听着,都是极好的淑女,一时竟不知道哪一个更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崔家大嫂偷眼看了一眼公公,发现崔父就连眼皮子都没撩一下,心中断定公公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不由深深纳罕。按理说,这个年纪的老人都喜欢儿女成亲、子孙满堂的,如今崔本家业已立,只差娶妻生子了。崔父又一贯喜欢这个儿子,何以不着急?
她哪里知道,崔父是了解崔本这个儿子。他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儿子?不过是因为这个儿子最像他,脾气上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在大事上喜欢自己拿主意,而且只愿意自己拿主意,轻易不会因旁人的话动摇。
类似于婚姻嫁娶这种一辈子是大事,自己的话都只能作为参详,何况是这些崔本平常不大爱搭理的嫂子了。她们想影响崔本,再等一百年也不能够!这样想来,刚才的争论就很没意思了——都白白争论了,反正正主哪一个都不会要。
只不过尤氏可不觉得,或许她是觉得在婆婆不在的情况下,嫂子对小叔的婚事说两句话根本不算过分吧。所以盛饭上菜完毕,擦擦手坐到桌边的时候还笑着追问:“本哥儿,二嫂可不是诓你的,那刘四姐确实一表人物,家事上面也十分妥帖,竟没有不好的!你如今正等着成家,只要你点头,家里明日就能给请媒婆上刘家提亲。”
崔本脸色不变,好像是没听到一样。不过他似乎是觉得这样不大礼貌,所以后知后觉的回来一个‘哦’,然后就没有应答了——尤氏表情迷茫,她不懂崔本是肯定还是否定。
让她当否定,她心有不甘。但直接当作是肯定,也有些不敢。说实在的,她有些惧怕这个从来说一不二的小叔。要是最后当作肯定,然后上刘家说亲,但其实崔本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想想崔本的反应,想想事情的后果,只是想想而已就已经头皮发麻。
于是她只得硬着头皮问道:“本哥儿到底是什么意思?觉得刘四姐如何?”
崔本这才抬头看了看自己二嫂,关于刘四姐,他其实见过。如今他开着酒坊,周遭的人家大都有过交往,这刘四姐家也是一样。似乎是年前最忙碌的时候,刘家就来买过酒。当时跟在刘夫人身边的,就有刘四姐。
不过见过也就是见过而已,这种只见过一面的人,饶是崔本记忆力十分好——或许是做生意锻炼出来的,凡是在酒坊光顾过的客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印象。而除此之外,崔本对刘四姐没有任何印象。
“刘四姐?二嫂还是别给我做媒了,我的事情心里有数。”崔本慢吞吞道,他有些不大喜欢自己这个二嫂总是干涉自己的事情。尤其是现在,竟然连他讨老婆的事情都要管,这就更让崔本不喜欢了。
崔本的话落在几个嫂子耳朵里只会觉得崔本是不喜欢她们干涉他讨老婆的事情,但是在崔父耳朵里就不一样了,他一贯了解这个儿子,所以知道,如果只是不喜干涉,他不会这么说,至少不会有那一句‘心里有数’。崔父估计儿子这是心里已经用看重的姑娘了,这是好事儿,他更加不为这个儿子的将来操心了。
崔父心情好,崔本的几个哥哥感觉也不错,包括尤氏的丈夫崔义——说真的让这个粗枝大叶的老爷们儿明白刚才崔本说的话让尤氏有多下不来台,这显然是很难的。其次,就算崔义觉得尤氏方才下不来台了,他也不会因此有什么感觉。
人都说夫妻同体,夫妻一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其实生活中,夫妻两个并没有那么亲密无间,至少崔义和尤氏没有。
他们两个更像是搭伙过日子,崔义支撑门户赚钱养家。尤氏生儿育女照管家里,负责让崔义在养家之外没有任何负担,在家的时候总能过的舒舒服服。除此之外,两个人并没有太多感情上的交流。让崔义因为尤氏的尴尬跟着尴尬还真是蛮难的——也不是只有崔义对尤氏这样,尤氏对崔义也是差不多的。
而说到尤氏自己的私心,其中最明显,最让崔义不舒服的就是关于她太爱拉拔娘家这一点了。甚至不只是她娘家老尤家而已,包括尤家的各路亲戚,她都要照顾!明明是一个平常吝啬到死的人,对娘家却大方的厉害。
崔义都不知道她是真的这般看重娘家,还是像娘家炫耀自己的日子。不过哪一种对于崔义来说都不是很高兴就是了,不只是因为做丈夫的不会乐意看到老婆给娘家常常送好处,更是因为崔义本身就是一个和尤氏一样吝啬的人。
“我说你怎么不帮我劝劝,我那表妹刘四姐有什么不好?难道还配不起本哥儿!他这样的都不要,难道是将来要讨一个天仙儿?”尤氏相当不忿地对崔义抱怨。
崔义则是满不在乎——崔本和谁成亲对他来说又没有区别,对于这种女人的小心机他想来懒得理会。这时候他还能说风凉话。
“我兄弟上上下下哪点不好?我看说不定将来真能配个天仙儿呢!”
第133章
赵莺莺赵芹芹姐妹被崔家兄弟送回来之后, 两人就一起在西厢房内说了一会儿话。直到赵吉王氏一行人回来,这才从屋里出来。王氏见两个女儿已经回家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可忧心死我了, 见你们两人走散了, 还想着不要出什么事儿才好!”
一起的赵蒙笑着道:“我就说娘是白担心了, 莺姐儿芹姐儿又不是小孩子,难道不会趋利避害。特别是莺姐儿沉稳, 芹姐儿机灵, 旁边还有李妈妈照看, 这都能有事——娘只怕不把这里当扬州, 而是当成是那个穷乡僻壤的虎狼窝了!”
赵芹芹看不惯赵蒙这样说, 这丫头自忖刚才献血==险些受人欺负,正觉得有大委屈呢!赵蒙这样说可不趁她的意,于是连忙道:“大哥这句话可说差了,我还想问你呢!娘让你跟着我和二姐,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在灯会上不受外头子弟侵扰?可是看看今日,我和二姐姐差点被人欺负了去, 你又在哪里!?”
赵莺莺本是有心把这件事遮掩过去的,无他, 这件事既然已经解决了。就不要再说出来惹人担心了。只不过她的叮嘱没有赵芹芹的嘴快,她哪里想得到赵芹芹快人快语,这一会儿就什么都说了。
“没有什么事儿, 是芹姐儿夸大了。”赵莺莺在赵芹芹身后轻轻扯了一下,这才接着道:“不过就是这种热闹集会上常见的那种街痞流氓, 说起来也没有什么事儿,只不过是想占些便宜而已。我和芹姐儿机灵,在茶摊休息。那里不好掩人耳目,他们有所动作众人都是看得见的,最后也没能得逞。”
有说服力的谎话都是半真半假,赵莺莺这段话就是了。事情的过程差不多就是这样子,但是中间的种种麻烦就略过不提。这样一说,赵吉王氏听着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同时也就不觉得女儿经历了什么危险了。
眼看着事情就要摆平,赵莺莺却没有想到身边有一个没有说好的‘小叛徒’。她话音刚落,赵芹芹就跳了出来道:“才不是这般的!明明是那个提亲的蒋四郎,他就在茶摊哪里缠上二姐姐了!可恨的很,说那些颠倒是非又羞辱人的话,还想强迫二姐姐和他逛灯会——我呸,不就是欺负当时只有我、二姐姐、李妈妈么!大哥当时要是在,他敢这样?”
原本没有生气和担忧的赵吉王氏这下不同了,甚至赵蒙也脸色难看起来。赵蒙是年轻人,最受不得这样姐妹受辱的事情,当即转身就要出门,王氏拦住他,他反而仰着脖子道:“那个蒋四郎不过是个小混混而已,竟然欺负莺姐儿芹姐儿,是谅我家没人?不给他一些厉害看看,他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赵蒙这番热血上头自然没有成功,有王氏和赵吉拦着呢。其实赵吉和王氏也十分生气,赵莺莺赵芹芹是赵蒙的妹妹,难道就不是赵吉个王氏的女儿了吗?两人既觉得心疼女儿,又觉得家门受辱,想要教训蒋四郎的心思根本不比赵蒙来的弱。
只不过和少年人不同的是,年纪大了之后考虑的事情也就多了。赵蒙听到这种事情,第一个反应就是打上门去,赵吉和王氏则是要仔细计划。这件事要不沾染上自身,又要最大限度地惩罚蒋家四郎。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的,你在这里瞎嚷嚷,喊打喊杀的,成什么样子?”赵吉拿出了做父亲的威严,告诫道:“他只不过是个地痞无赖,小混混一样的人,就算有什么事儿也不怕。而你呢?家有恒产,一旦出事儿,事情一样吗?”
这话用简单粗俗的道理说,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蒋四郎一无所有,也就不用怕自己会有什么损失,所以什么都干的出来。赵蒙能一样吗?赵家是有产业的,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可以失去的东西,需要顾忌的东西,那实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