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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 2)

宫里用的假花称之为宫花,有用来做头花的,也有用来做胸花、帽花、罩花等的,不过最多的还是头花。这花儿也分南北派,北派是京城里出的,又叫京花,多是绢绸缎子等做的。南花则是从扬州进贡,以扬州绒花为首,还有纸花、通草花、绢蜡花等不同的明目。

大概是因为地处扬州的关系,即使只是一个卖婆走街串巷买卖的花儿,样子也很妙了,并不比赵莺莺原来在皇宫里见过的扬州样子差太多。

不过最后赵蓉蓉却选了一朵绢花——扬州不是没有人做绢花,只是相比扬州本土做得好的几样,被称之为京花的绢花就自然是多有不如了。

赵莺莺看着,这在京城里也只能算三等货色。不过她又看赵蓉蓉,竟是十分喜欢的样子,也就没有说什么了。这些小玩意儿最难的的就是喜欢了,自然赵蓉蓉是喜欢这个的,她又何必说那种不甚重要的事情。

旁边的周嫂本在与方婆子说话,见赵蓉蓉挑中了一朵绢花,便笑着道:“蓉姐儿的眼光好,这绢花可不就做的像真的一样——方大姐你来看,只怕你年轻时候,从不曾见这样花样!”

方婆子看着孙女试着把话带起来,增色不少,心里也喜欢,立刻道:“说我年轻时候做什么,那是三四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开国才多久,天底下风气再简朴不过了,那样粗花儿都是稀罕东西,不像如今做得这样细巧。”

周嫂却道:“这个只算中等,还有上上等的。若看的喜欢,眼睛不亮的也要亮起来,心里不年轻的也要活泼起来——就算是我们两个这个年纪见了也爱。恨不得立即年轻几十岁,也好有个好脸去戴那样的好花。只是我小本钱,那样的花进的不多,这一次已经卖空了,下一次我留下两支,带来给蓉姐儿莺姐儿。”

方婆子立刻推辞道:“到时候你拿来看看罢,只是我先说好,我们小人家出不得这样贵价钱,只怕买你的不起,只能看得起。”

周嫂本说的是送,知道方婆子说这话的意思推辞她,这也是他们这样人家交往的一个要义了。家家都不富贵,不会没眼色随便占人便宜。

知道方婆子好意,立刻陪笑道:“方大姐这就是取笑我了,认真起来,连我这篮儿都要了,也值得几何!到时候我只带好的来,让蓉姐儿莺姐儿她们挑。”

赵莺莺听到她们这样说话,心里忽然有了一个计较——似乎绢花在扬州这边极受欢迎,价钱也颇好。若是做得好的,比一般女红还赚钱一些。

说实在的,绢花这东西她亲手做过,所以十分清楚。那时候她伺候太后,而太后是一个极爱打扮的,即使年纪上来的也有年纪上来了的打扮法。那些装饰的东西虽然有外头进贡,但太后多有看不上就责令宫里的匠作自做的。譬如胭脂水粉这些,还有让宫女子组织起来细做的。

绢花也是一样,赵莺莺因为女红好,还是被点名去跟着师傅学这个宫女子之一。

这自然比不上扎花、编结这些女红本业做的好,但赵莺莺自忖自己做的至少比得上赵蓉蓉挑的那一支。

正思虑着这些,周嫂已经告辞了。赵蓉蓉爱不释手地把玩那支绢花,还把它簪到鬓边问赵莺莺:“莺姐儿你看这样好不好看?”

赵莺莺当然即刻赞道:“好看呢,大姐姐最好看了。”

说着把那朵鬓头花摘了下来,然后重新替赵蓉蓉簪上。赵莺莺在化妆打扮上见识的多了,亲自动手的时候也不少,簪花虽然是人人都会的事情,但想簪地恰到好处,也有自己的讲究。

赵蓉蓉自己看不见,王氏却正好看的清楚。笑着道:“我们莺姐儿原来还有这样的天资,将来或者可以去学一学梳妆,弄不好做个梳头娘,倒也不错。”

梳头娘算是女子赚钱手艺之一,并且是极赚钱的一类。不过王氏也就是说着玩的,她想的还是女儿好好学到针凿女红这些,将来同样能挣钱,而且名声好得多。

不过这边是母女和乐,对面西厢房却开了门,里头传来孙氏尖刻的声音。

第16章

“你眼睛倒是一直盯着外头,怎么,人家买花儿,你也想买?呵,也不看看人家是什么材料你是什么材料!”

“人家是生的齐整,是说的好人家的,打扮起来戴一朵花还有个名目,别人只夸她人比花娇。你做这个消遣,且不说老娘没得钱供你,就只说你自身,只怕白落别人说你‘丑人多作怪’!”

孙氏在对面明着是在骂方才多看了东厢这边几眼的赵蕙蕙,其实是在指桑骂槐。只是这些话王氏不在乎,赵莺莺不在乎,方婆子习惯了,就连心肠最软,脸皮最薄的赵蓉蓉都可以当作没听到了。反而是日常吃这些骂的赵蕙蕙受不住,一下跑了出去。

方婆子叹了一口气,想管,最后又收住了脚,只能依旧低着头摘豆角——这是从菜市场上买来的一大堆老豆角。因为老了就十分便宜,几个大钱抱回来一大堆,正好择干净了可以做干豆角,她已经在这里择了半日了。

人家都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方婆子倒是想管一管,不管不如何说,赵蕙蕙是她的长孙女。但是她这一管,孙氏又是照常地要哭要闹,整个家又没得安宁了,最终只能不管。

有时候她也想把孙氏休了,只是事情说的简单做的难!若是没有孙氏,自己家老二到哪里再去找一个浑家。就是有人愿意嫁进来,那也是要花钱的!老二家里可没有这一笔财。

再想到老二家的儿女,难道让他们没了亲娘?眼下就算有万般不好,千般不顺,孙氏到底是亲娘来的。或打或骂,这些是有的,但真到了大事上,孙氏难道会故意使坏害他们?

若是换了继母,那就一切说不准了。那可真是能寻着机会,苦死个人的。只是为了这个,方婆子也歇了休了孙氏的打算。

赵莺莺虽然才在这个赵家小院生活一月不到,却已经把一些不能说出来的事情看的清清楚楚。

这些事情哪里有皇宫里的隐晦,赵莺莺只不过稍微有一点眉眼高低就心中有数了。这时候只略扫了扫,就拉着赵蓉蓉一起回了屋子里。

不怪她太冷情,她是有经历的,别人家的事情临到头上了她会帮一把。可是像是这种事,家里的一笔烂账,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她一个隔房的侄女想插手,那就是一个笑话了。

姐妹两个回了屋子里,赵蓉蓉依旧给兄弟做鞋,赵莺莺则是翻看笸箩里一些零碎布头,开始计较起来做绢花的事情。

她不是一个想清楚了还要犹豫的,当家计较干净,等到第二日就想要筹备做花儿的事情。却没想到,还没动手,小妹芹姐儿就嘟着嘴过来拉拢她。

“二姐,你这些天变了!”

大概是心虚的关系,赵莺莺心里一惊。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这不应该是芹姐儿发现了什么。或者说赵莺莺经过差点被拐子拐走,个性变得更加文静了一些,在家人看来根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你说说,我哪里变了。”赵莺莺点了点芹姐儿的额头。

芹姐儿笑嘻嘻道:“以前你虽然也跟着大姐搭伙儿学着做针线,但也不会忘记和我一起去巷子里玩儿。可是你自己算一算,好久没和我一起去玩儿了。这几天巷子里娟子、花儿好几个还问我你是不是不见了,还没找回来,你说好笑不好笑!”

“这孩子该打!”王氏正好在身后听到了这一句:“今日不罚你,你就不知道哪些事情是忌讳,这种事是随便说的么?”

当即就要去折树枝抽小腿,赵莺莺赶紧抱住了王氏的腿:“娘,可别打芹姐儿,她又不知道,只不过学了别人的话而已。”

王氏自然是怕小孩子晦气话说多了,真招来晦气。且当着莺莺说这种话,也怕她再想起那一日的事情,受到惊吓。莺莺一下抱住她的腿,腾出手来的赵蓉蓉也来拦,她还能说什么。

“你这小鬼,什么时候能有你两个姐姐省心,我就阿弥陀佛了!”

说着扔下树枝对莺莺道:“芹姐儿也有一样说对了,你才多大,还是小孩子呢!别整日呆在屋子里,和芹姐儿去巷子里耍,也管着她,别让她跑出太远。”

其实按照年纪来说,赵蓉蓉比赵莺莺大了六岁,那就是半轮。赵莺莺还是个孩子呢,赵蓉蓉这个大姐就已经算是半个大人了。而只比赵莺莺小两岁的赵芹芹,她们两个年纪相近,这才是应该更加亲密的。

但是性格使然,原本赵莺莺就跟着赵蓉蓉比较多。等到赵莺莺重回幼年,更加不同小孩子们玩耍了。

看看妹妹渴盼的眼神,在看看娘亲和大姐眼中的赞许。赵莺莺虽然本来是打算计较做绢花的事情的,这个时候也只能放下,跟着赵芹芹一起去了巷子里头。

太平巷,地处扬州城南。按照一般城里分布的格局,南边都是住着贫贱人,何况这还是当年没有扩大扬州的时候的老南城,随着城里人口迁移,越发破败了。

也因此南边这一块儿,多住的是一些扬州底层百姓。卖苦力的、摆小食摊的、穷算命的、唱戏的,总之是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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