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舒闻言,看了她许久,没有说话。他沉默着吃饭,时不时给她挑鱼刺。
正堂里只剩下碗筷相碰的声响,显得很沉寂。
饭后,顾望舒吩咐虎子把菜都撤下去,关上了门。
小姑娘低头在圈椅上坐着,脊背挺的很直,看着又倔强又可怜。过了一会,他叹了口气:“荷姐儿,你不信我?”
明明是问句,却用了肯定的语气。新荷一愣,抬头看他,她不是不信他……而是,心里藏了前世的往事,有些防备与不自信。
顾望舒看她的模样,心里便知道了大概,自嘲地笑了:“外面传闻——我性格暴戾,翻脸无情,把权势玩弄于股掌之间。所以,你也信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眼神却很淡漠。新荷直视着这双眼,沉默了。她要怎么说呢,这些传言,她是信的。
过了很久,他还在等她的回话。
新荷扯了扯嘴角:“我信四叔。”这时候,她只能这样说吧。
“你撒谎!”
青年突然暴怒,拿起小几上的茶杯摔在了地上。
新荷瑟缩了一下,不说话。
片刻后,顾望舒又开口道:“你父亲不会有事的。今天在内阁累了一天,要休息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新荷起身走到他身边,牵了他左手,“四叔。”语气柔软,是求饶的意思。
顾望舒闭了闭眼,一会,把她的手拿开了:“荷姐儿……我只求你,信我。”
回去的路上。新荷在马车里坐着,闭目养神。她在思考自己究竟是哪一点,表现出了对四叔的不信任。
他那样发火,心里也不痛快吧。抱自己上马车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她叹了口气。
“主子,大小姐年纪还小,凡事……您多忍让些。”
虎子看着顾望舒站在府门外眺望大小姐的马车,忍不住说道。刚刚他在庑廊下听的真切,主子从来不发火的人,怎么就……
青年看他一眼,没吭声,眼瞅着马车不见踪迹了,才转身进了府。
荷姐儿看着年纪小,却是个有主意的。关于这一点,顾望舒还在新家柴房时便看出来了。她是难得的早慧、稳重。
他宠她这些年,又刚求证其心意,以为她终于开始敞开心扉……
她心里有事情,却不肯和他说。明明幼时帮他许多,甚至几次三番救他的命。两人甚至都决定要一生相依……她却不信他。
多么可笑。
顾望舒咬咬牙。终有一天,他会等到她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第77章
深夜子时。“墨竹轩”前院的灯还亮着, 新明宣正在翻查从父亲抽屉柜里拿出来的来往信封, 还有几本账本。他仔细看了几遍, 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竹青推门进屋,屈身行礼:“大少爷,少奶奶让人来唤您回去歇息。”
新明宣摆摆手, 烦躁道:“你去回禀一声, 就说我今晚有事,不回去了。”
竹青点点头, 转身去了后院。
次日一早, 新明宣才吃了几口早膳, 就有下人来报, 说官府来人要查抄大老爷的住处,让过去一个主事。
新明宣一惊, 放下碗筷就急匆匆去了。
「凌雅阁」已被官兵团团包围, 领头的是右佥都御史陈朗和大理寺左寺丞叶辰宇。
新明宣到时,两人正在说笑,“两位大人。”他拱手行礼,很谦恭、疲惫。
今日休沐,他只穿了半旧的雪青色直缀。瞅着, 竟有些落魄。
叶辰宇抬眼看他, 明媚的脸暗沉了些, 举步向新明宣走去,沉重的手臂搭在他肩上,笑道:“咱们什么关系, 需要这么客气吗?”
新明宣笑笑,没说话。
陈朗虽是夏勤一党,眼皮子却很活,他来新家之前,就把底子给摸透了。新德泽的老丈人是礼部尚书,儿子是翰林院编修,亲家是原来的工部右侍郎……一门显贵,当前又和镇国将军府交好……
说不准哪天新德泽就无罪开释了,夏首辅是不怕这样的家族,他可是得罪不起的。
想到这里,陈朗大步上前,拱手道:“新编修客气,在下只是奉命行事,得罪之处还望您别怪罪。”
“哪里哪里,您太客气了。”新明宣说着话,让下人去奉茶。
叶辰宇懒洋洋地靠在新明宣身上,作势让他带自己去看旁边的景致。两人转身的瞬间,他低声道:“晨时,新伯父被送往大理寺,他看着精神还好,没受大刑。”
新明宣怔了下,说句谢谢。
叶辰宇拍拍他肩膀,转身向陈朗走去,笑着说道:“陈大人,这茶水喝着如何?”
“香气扑鼻,甚好。”
叶辰宇哈哈大笑,去拍他肩膀,“那陈大人就多喝几杯。”
青年的笑容实在是太明媚,陈朗有了一刹那的晕眩。
约两盏茶的功夫,一个穿程子衣的小头目趴在陈朗耳边说了几句话。他思考了一会,起身和新明宣说道:“公务在身,在下就不打扰了。”
“陈大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