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顾恒还在。
如今,生死一瞬,皇帝果然来到了。
刹那间,原先没有力气的士兵好像重获新生,而原本受伤倒地之人也纷纷跳了起来。
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今日的朝阳霞光为何如此灿烂辉煌,原来是因为兆示着御驾降临跟不可阻挡的胜利。
当时的绛州人当然不知道,这一天在中原跟蛮夷之争上的意义是何等不凡。
原先北蛮人因时不时地会侵犯边境,又是打完了就走,无踪无影,所以中原朝廷奈何不得他们,每次都是消极的防御而已。
但是又阻不住他们强悍的战力,所以防御也只是近似于无,每一次北蛮人进攻的时候,中原总会吃个大亏。
幸而北蛮无心进击中原腹地,所以时间一长,朝廷对北蛮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数年前赵宗冕跟北蛮人之战,可谓一次令人意外而精神振奋的大捷,这才换来了边境这六年来的和平。
但毕竟北蛮人野性难驯,这数年来,他们的承天之子又换了新任,这新任蛮王却是个野心勃勃之人,不甘心只安居在偏僻冰冷的圣域,又受人挑唆,所以早就开始暗中布置、意欲图谋中原了。
起初蛮人忌惮赵宗冕的威名,不敢行事,直到牲畜出事,饿死许多老小,所以才终于听从王命,铤而走险。
开始的战事出乎意料的顺利,也终于激发了蛮人的凶性,他们开始展望结束游击的局面,真正地入主中原富饶之地。
***
原先赵宗冕的打算,是调拨雁北军支援绛州。
好歹先解除了绛州之围。
可蛮人已经抢掠了足够多的物资,若见到雁北军拥兵而来,不敢交战再度龟缩而去,那些抢劫到的给养已经足够他们两三年的吃用,等他们吃光用尽,下一回进攻,中原仍然处于被动。
在鹿公为赵宗冕疗伤的时候,赵宗冕一直在忖度此事。
那天柳姬从山下回来,说这次来的并非北蛮人,而是其他部族之人,只是这些人甚是谨慎,并没有像是北蛮一样见人就杀。
赵宗冕知道那是偕同北蛮行事的其他部族。
鹿公见他不言语,便问道:“陛下在想什么?”
赵宗冕眼睛上包扎着绷带,道:“我在想,北蛮生性顽恶,就像是一把野火,你可能将他们扑灭,但很快又会死灰复燃。如果找到他们的火种一把掐死便好了。”
鹿公笑道:“擒贼先擒王,陛下是这么想的吗?”
“只可惜茫茫云海,前往圣域的路途漫漫。”赵宗冕道。
“陛下是怕了吗?”
赵宗冕一皱眉,想了想,道:“朕不是怕,而是不打无把握之战。”
“您所说的把握是什么?”
赵宗冕道:“擒贼先擒王,要动就要一击必中,不然的话打草惊蛇,反而害了自己。”他想了想,“朕不怕披荆斩棘直抵圣域,但至少要明了圣域的具体位置。”
从古到今,没有人深入过北蛮的腹地,因为一旦孤军深入,最大的可能是给精于骑术战力彪悍的北蛮人轻而易举地干掉。
赵宗冕眼前因蒙了布,越发看不见任何景物。
但心明如镜。
鹿公坐在灯影中,终于说道:“陛下是精明强干的圣主,只要真心欲谋的事,必有天兆。”
正如鹿公所说,赵宗冕的眼睛看不见,心却不知为何越发清明。
果然给他想出了法子。
赵宗冕命柳姬往雁北城走了一趟,雁北的守将霍慎司是他的嫡系,早在赵宗冕离开雁北的时候,就留了一手。
得了赵宗冕的暗语,霍慎司惊喜交加,几乎亲率近卫前往白山。
柳姬道:“皇上说了此事机密,叫将军不可轻举妄动,只按照皇上吩咐,如此这般行事。”
霍慎司按捺喜悦,忙领命。
先前被五部族包围,雁北军因未得号令,只是防御而已,五部之人也怕惹毛了雁北军,被他们反扑,所以也只是围而不打。
如今霍慎司得知了确切消息,当即立刻安排,那夜,雁北军主动出击,大乱五部之营,五部联军的首脑,除了一人乱军中被踩死外,其他四人尽数生擒。
迅如雷,疾如风。
赵宗冕的眼睛需要休养月余才能好,但战事紧急,也顾不得了。
鹿公知道这一战的重要性,便没有劝他,只严密吩咐了一番,又派了四名族人跟随保护。
那边霍慎司秘密拷问过四部的族长,询问出了圣域的大致方位,便点了精锐三千,命副将带着前往白山。
赵宗冕亲率三千骑兵,押解四族族长,开始深入北蛮腹地。
正在绛州城外耀武扬威的北蛮如何知道,在他们虎视眈眈想吞没绛州鲸吞中原的时候,中原皇帝亲自领兵,穿过茫茫雪夜,直捣了他们的圣域王庭。
这相当于把蛮族的根挖了出来。
从此之后,北蛮已成历史。
雁北军的合围,加上绛州守军的反抗,两者形成了一次极为漂亮的反杀。
能打到绛州的蛮军,在先前的破三城之中均是手染血腥的,所以赵宗冕毫不悯恤,直接命令不必留战俘,直接就地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