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姬叹道:“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别人。”口吻里好像有些埋怨,继而回答说道:“都没有死,在一边睡着呢。”
西闲微微一笑,手在肚子上抚过:“都无碍就成。”
又问柳姬,“半夜三更你来做什么?”
今日宴席,柳姬并未到场。
事实上她已经不露面很久了,新进宫的几位贵主,有的想跟这位夫人攀攀交情,但每次去延秀宫,都会碰壁而归。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理了,且新人们暗暗觉着,柳夫人毕竟是“老旧之人”了,不得赵宗冕欢心,所以大概是画殿为牢,自我囚禁起来了,这倒也不是坏事,毕竟少一个争宠之人。
而且听说这位柳夫人原先出身不干净,少了这样一个人,自然是好。
柳姬哼道:“许久没见,难道不想我?”
西闲笑道:“这里的门向来都开着,你青天白日光明正大的时候不肯来,却半夜三更地跑来责问我?”
柳姬忍不住嗤笑了声:“不是说你最近懒怠管事么,还以为你如何……仍是这样伶牙俐齿的,倒是叫人放心。”
西闲道:“我只是懒怠操心,又不是真的傻了。”
柳姬笑打量着她:“他们说贵妃娘娘比先前丰腴了不少,倒是所言非虚,你这样却很好,端庄华美的,更有母仪天下的气质了,若仔细再看看,何止是母仪天下,简直是菩萨也当得。”
西闲道:“我若是菩萨就好了,可以普度天下受苦苍生。”
柳姬眉尖一动,望着她纤纤的素手,突然将西闲的手轻轻握住。
西闲一怔,却也并没怎么样,只任由她握着。
可是柳姬的手很冷,就像是才从冰里抽出来一样。
西闲打了个哆嗦,不禁道:“你从哪里来,难不成雪里打滚了么?不如上来吧。”
柳姬目光一亮,看了西闲一会儿,眼中的光亮却又慢慢熄灭下去。
她垂着眼皮:“我身上冷,别冰着了娘娘跟、肚子里的孩子们。”
西闲道:“说什么?没有那么娇贵。”抬手将被子掀起一角,却又给柳姬攥住,重新给她盖好。
西闲睡着的时候,不喜光亮,所以内殿的烛都已经灭了。
只借着壁上镶嵌的明珠幽光,以及外头的如雪月色,勉强能看清柳姬的脸。
柳姬幽幽道:“我突然想起在雁北的时候。那夜我送你离开……”
西闲道:“为什么忽然想起这个?”
柳姬却并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淡淡地夜色染在她的脸上,让这张从来谈笑不羁的脸,隐约有些悒郁。
西闲眨了眨眼。
就算在夜色里,她的眼神仍是那样清澈,依稀还有几分温柔。
柳姬松开她的手:“上次你问我,我的主子当你是敌是友……这个问题,你想知道答案吗?”
她突然之间深夜出现,这已经是个征兆了。
没来由地,心头上微微一疼,西闲低低道:“我好像……已经知道了。”
柳姬的唇一动,想说话,却又无声。
西闲却伸手将她的手握住:“如果不问别人,只说你呢。”
“我?”
“你如何看待我?”西闲望着柳姬的双眼,“你心里当我是什么人。”
柳姬的眼睛突然有些泛红。
北风轻轻地敲在床上,发出刷拉拉的声响。
顷刻,柳姬道:“从在雁北王府,我决定网开一面助你离开,当时我以为,那是我所做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蠢事,但是我错了。”
“哦?”
“我更想不到,我犯这样的蠢事,是为了一个女人。”
西闲笑笑:“你很后悔吗?”
柳姬的眼中隐隐有什么在闪烁:“我不后悔。但是……”她的眼皮垂下,长睫抖动。
西闲的手很暖,而且极为柔软,令人几乎不忍松开。
柳姬很明白为什么赵宗冕这么喜欢她,这个人身上有一种会叫人心安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贪婪地想拥为己有,永不放手。
如此难得,但柳姬还是挣脱了。
眼神微冷,她抬起手在自个儿的鬓边一撩,恍若自嘲:“但是……谁叫命数难逃呢。”
西闲突然说道:“凤安宫的事,是你做的,对不对?”
柳姬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