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冕觉着嘴里好像给塞了个又麻又涩的青皮核桃,他霍地站起来:“你……”
西闲也忙起身:“请王爷息怒。”
赵宗冕望着她沉静如水的脸色,深深呼吸:“好,闲儿,我知道了,你是真舍不得本王,非得留我陪着你是不是?”
西闲诧异,抬眸看了他一眼。
像是在瞬间阴云散开,赵宗冕笑道:“你瞧,你明知道你越是这样说,我越是不会离开,你就偏说这些话来激我。”
因方才那一番动作,有几颗红果子掉在地上,镇北王俯身一一捡起。
将果子拢在掌心,赵宗冕徐步上前,一把将西闲抱紧:“放心,我也舍不得离了你。不能就不能吧,谁叫……”
谁叫当初自己太性急了呢?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西闲则被他的一片歪理邪说弄的哑口无言。
每次以为他被自己激怒的时候,他总能用一种奇怪的法子化解,让事情峰回路转。
西闲暗想:镇北王若不是个莽夫,那……就是个大智若愚之人。
可西闲虽然不能相信一个能带兵的王爷是什么“莽夫”,却也无法相信他真的“大智若愚”。
要真的是那样天生的莽夫或者无心而为的大智若愚倒也罢了,最怕的是另一种。
是夜,镇北王果然就歇息在了真珠院。
西闲心里明白,他这样做实在对自己不利,毕竟她如今担着盛宠的名头,又有了身孕,简直是众矢之的。
本来在这种有孕的情形下,镇北王自然该雨露均沾,可偏偏他不。
在府内众人的心中,且不知她已经是什么样手段高明媚惑王爷之人了呢。
心思一多,就觉着胸口不太舒服。
且如今身边又多了这样一个人,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气息,其实并不难闻,就像是清霜月露浸过的桂叶之香,有几分清冷沁人。
正恍惚中,赵宗冕道:“是了,差点忘了一件事,我怎么听说先前这院子里有事?”
西闲知道他指的是瑛姬闹鬼那事,便道:“没什么大碍,王妃已经叫人加紧了巡逻,连日来十分平静。”
赵宗冕道:“你跟我说说,要仔细。”
西闲只好打起精神来,把那夜的情形说了,小公爷来救一事却也没瞒着他。
赵宗冕听完:“这是谁,好大的胆子。当时是不是把你吓坏了?”
西闲道:“是有些吓人,幸而小公爷来得及时。”
赵宗冕凝视她半晌,笑道:“我知道小闲是不会给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吓到的,毕竟,你是敢在狮子嘴里抢人的女中豪杰。”
西闲听他提起初遇时候的情形,实在不堪回首,便只假作困倦的样子。
赵宗冕把她往怀中揽了揽:“别担心,不管是人是鬼,终究叫他现出原形。困了就睡吧。”
西闲默默地看他一眼,并没说话。赵宗冕却仿佛看出她的意图,哼道:“你看我干什么?我难道能吃了你。”
西闲忙缩了缩头,又竭力不让自己靠在他胸口。
赵宗冕却在她后颈上一揽:“靠着这里,什么妖魔鬼怪也伤不了小闲的。”
西闲猝不及防地撞在他的胸前,软硬适中,又有些熟悉之感,她僵了会儿,终于认命地闭上双眼。
外头更声响了几次。
风似乎越发大了。
西闲缓缓睁开双眼,察觉赵宗冕不动,自忖他已经睡着了。
她试探着缓缓地转过身,悄无声息地探手,终于从枕边的帕子里捉了两颗果子,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
悄无声息地嚼破了那红果,吮吸着那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心里的翻涌才又缓缓地给压了下去。
连吃了四五颗果子,终于觉着舒坦了。
赵宗冕纵有许多坏处,这一件做的倒是很不错。
西闲在模模糊糊睡去的时候,如此这般地想着。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子时,赵宗冕听着寒风呼啸着扑在窗纸上,浑身燥热。
他哪里能够睡得着,心里燥闷难当。
直到听见身边的人没了声响,赵宗冕才缓缓地枕着手臂抬头。
当看见眼前情形的时候,他几乎哑然失笑。
西闲背对着自己,已经睡着了,只是手中还握着几颗没吃上的山果子,且唇角微张,显然嘴里也还含着有。
赵宗冕端详着她这幅娇憨睡容,也只有这时候,西闲才没有素来相对时候的冷淡漠然,反而露出几分毫不设防的天真无邪。
外间的风越发急,却未能惊动西闲,赵宗冕默默地看了半天,心里的燥热却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
最终他悄然叹了口气,小心将她手中的果子拿了出来,仍放回枕边,才要重新躺倒,耳畔突然听见外间院子传来的敲门声,在狂风之中,那敲门声竟显得有些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