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混沌海中无有阻碍,五色鹿去接人也就接人了,反正就算五色鹿现今还不过只是一只幼鹿,它自血脉中承继而来的天赋神通也足以让它在混沌海中自由行走。可今时不同往日。
现下里的混沌海根本就成了别人的天罗地网,叫人轻易靠近不得。安元和就是这样被人硬生生拦在世界之外的,如今都还只能在虚空那边遥望这边景浩界世界。
不说安元和,如果左天行、净涪本尊和皇甫成回来那时候不是被混沌岛屿抛送出来又在通行符箓的护持下返回景浩界的话,他们想要突破这虚空中的一重又一重封禁,也必定很是艰难。
这样的事实要实话跟五色幼鹿说,多少会打击到它。所以净涪佛身也没跟它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叫它去试一试。
试一试?
五色幼鹿听着净涪佛身的这句话,也真的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抬脚跨步,踏入它自己开出的那一条五色通道向世界之外行去。
才刚站到景浩界世界胎膜边上,正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一道剧烈的冲击猛然撞落在五色幼鹿的通道上,直将五色幼鹿撞得七荤八素的,差点脚步不稳,一个跟头跌出景浩界世界胎膜之中,掉入混沌海里头去。
之所以说是差点,也并不是五色幼鹿自己护持住了自己,而是有一道湛青的剑光不知从何处疾射过来,只是轻轻一点,就将它开出来的通道稳定下来了。
随着这一道湛青剑光出现的,还有一句闲闲淡淡的话。
“不过一头幼崽,出来干什么,好好在里头待着吧。”
五色幼鹿很委屈,可抬眼瞥见外间那几乎被牢牢锁禁起来的混沌虚空,却是头一缩,什么委屈都没有了。
它甚至都不在这世界胎膜边沿上停留,猛地掉头几个蹿步,直接落到了净涪佛身侧旁,围着他连声询问。
“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
净涪师父,净涪师父,外面出大事了,我们都被锁起来了……
净涪佛身点头,答道:“我知道。”
“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
这可怎么办是好?我们被这样锁起来,轻易脱不得身去,怕是有什么坏人想对我们做什么呢!不行!不行!我们得逃。得逃!
都不等净涪佛身说话,五色幼鹿围着净涪佛身团团转了好几圈,满脸仓惶地尖叫不已。
“哟哟,呦呦呦。呦?呦呦?”
外面都被锁起来了,想走没那么容易。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呦。呦呦呦!呦呦呦!”
不行,不能留下这里死等。我得带你走!净涪师父,我得带你走!
“呦呦……呦呦呦呦……”
可是我带不走你……外头的锁禁太密集了,我带不走你……
五色幼鹿几乎都要哭出声来了,但带着哭音自说自话了好一会儿之后,它竟忽然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猛地停下自己转来转去的动作,旋身奔到净涪佛身身前,巴巴地望着净涪佛身,将它自己漂亮遒劲的棱角递到净涪佛身面前。
那棱角最尖最利的尖角处,不知什么时候笼上了一层蒙蒙的白光。
净涪佛身看了看这层像是汇聚七色凝成的白光,又偏移视线,望入五色幼鹿的眼。
都不等净涪佛身询问,五色幼鹿便已经将这一层白光的来历和盘托出。
“……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
……这个是我近日里修为突破忽然冒出来的。据血脉传承说,这个能联络我们族中长辈。如果有谁觉醒了血脉,催动它,就会有人来接引……
它迎着净涪佛身的目光,强自镇定地安慰净涪佛身道:“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
净涪师父你放心,血脉传承中说,我们五色鹿这一族最擅长虚空行走。无论什么情况,只要催动这道白光,都会有人来接引的。你放心,不要怕,我们没事的……
也亏得现在站在五色幼鹿跟前的人是净涪,要换作除了清笃禅师、白凌之外的别人来,怕是很难从五色鹿这一连串的“呦呦呦”叫声中准确无误地领会到五色鹿的意思。
净涪佛身看着五色鹿的眼,听着五色鹿惊慌又强自镇定的声音,沉默得半响,才终于抬起手来摸了摸五色鹿的脑袋。
五色鹿的声音一时停了下来,连带着它的情绪也终于一点点地恢复了平静。
它低下去的脑袋顺着净涪佛身手的力道微微摇晃,静静地感受着头顶接触处传递过来的那只手手掌心熨帖的温度。
看着它温顺的模样,净涪佛身笑了笑,“谢谢你。”
他竟然跟它道谢。他竟然在跟它道谢……
五色幼鹿原本是想摇头又或者是抬起头来跟净涪佛身争辩的。
毕竟他们是什么关系,他怎么就要跟它道谢了。
但净涪佛身的手就搭在它的脑袋上,那力道虽然不轻不重,却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五色幼鹿不想违逆了他的意思。更何况,它也舍不得脑袋上的温度……
五色幼鹿到底还是什么动作都没有,依旧低着头,温顺地磨蹭着净涪佛身的手。
“如果有需要,我会请你帮忙的。”
他不会轻易离开景浩界,但他母亲沈安茹连带着程沛都需要被安置妥当。尤其是沈安茹,如果能够离开景浩界这一个战场,那就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五色幼鹿也是去过沛县那边的程家的,哪怕净涪佛身这会儿没有明说,它也能准确无误地理解到净涪佛身话下的意思。
它一时很有些为难。
净涪佛身又笑了一下,将手收了回来,“不过那是稍后的事情,现在说回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