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树想过很多遍,也想了很多,他甚至还动手做了很多。
——那屋子各处木架上都有的袖珍小玩儿就是证据。
他几乎都已经想好了怎么教导他的孩子了。
可今日净涪佛身跟他问起,他又不确定起来。
木树一下子愣神,净涪佛身也没有催促,由着他自己慢慢地思考琢磨,真正地确定下他自己的心意。
也没让净涪佛身等上太久,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木树就抬头定定地望向净涪佛身,“净涪师父觉得,什么样的玩具更好呢?”
他心里迟疑犹豫,一时没能真正地确定下来。不过不打紧,净涪比丘还在这里呢。
有净涪师父在,哪儿就需要他自己去为难?
向净涪师父请教不就可以了?!
饶是净涪佛身,一时间也没想到木树居然会将这个问题甩给他。
他眨了眨眼睛,快速将思路梳理过一遍,“檀越不确定吗?”
木树点了点头,很坦诚而直接地道,“正想要问一问师父您。”
净涪佛身点点头,抬手从他自己的随身褡裢里摸出一节木头来。
他将那节木头拿在手里看过一眼,也不去拿什么刀,直接伸出手指在木头上接连比划过。
木树瞪大眼睛看着净涪佛身的动作,但任凭他再努力,也就只看见净涪佛身的手指不快不慢地在那节木头上简单地比划过之下,就停下来了。
他奇怪地看着那节木头,怎么都想不明白。
只用一只手托住那节木头,净涪佛身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木头上来回动作,将好几块小木头收起,放到一边去。
这就是边角料了。
待他将这些边角料拿开之后,依旧停在净涪佛身掌心上的,就是一个圆滑到近乎天然成形,没有丁点错漏的圆球。
圆球只有成人大拇指一节宽长,莹润而有光。
木树光是看着,也知道这一颗圆球大概就是成品了。
盯着那圆球看了半响之后,木树似乎是嗅到了什么异样,用力地扇动了几次鼻翼。
他的感觉没有错,动作也没有白费,不过尝试了一小会儿之后,木树竟然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异香从那个圆球中飘出。
木树愣了愣,竟然不自觉地将心里头的话说出口来:“净涪师父,这个木球……应该不适合给一个小孩子吧?”
别看木树是第一回 当父亲,是个生得不能再生的生手,可是在他娘子诊出孕信之后,他是很用心地了解过的。
小孩子的好奇心强,什么东西拿到了都会想要往嘴里塞,这么一个小小的圆球,还有这么一阵香味,让小孩子碰到……
净涪佛身安抚了他一句,“檀越且安心再等一等。”
木树就闭上嘴巴了。
净涪佛身又低下头去,继续他自己的动作。
他的手指在指长的木球上又是来回且快速地比划过好几遍。
这好几遍,是木树自己以为的。
事实上,净涪佛身在那木球上比划过的数目足有数十近百下了。
等到他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之后,净涪佛身将那个木球托起,低头往手上吹了一口气。
顿时,木球的表面就扬起一层细细密密的木屑。
待到木屑通被吹去,留在净涪佛身手掌上的这个木球表面就出现了一个栩栩如生、威风勇武的大白老虎。
大白老虎闭着眼睛趴在木球上,就像是卧在它自己的洞窟里,闲适而自在。
木树打量了这个木球好一阵子,目光几回在大白老虎身上徘徊。
他总觉得这只老虎是活的,下一瞬间就能从木球上走下来一样的。
净涪佛身转过头来看他,问道:“檀越,不知我能不能见一见小檀越?”
“哦,哦……”木树连连应声,“净涪师父等一等,我去将他抱过来。”
他转身就走。
不过得一小会儿功夫,他就又抱着一个襁褓回来了。
到得净涪佛身近前,他将僵硬的手臂直直地往前伸,好将襁褓里的小儿递到净涪佛身面前,让他看个清楚。
也不知是什么缘法,在净涪佛身低眼去看那襁褓的时候,那原本还在熟睡,甚至都未曾睁开眼的小婴儿就小小地动了动身体,然后更砸吧砸吧嘴巴,竟就睁开眼睛来了。
净涪佛身也不意会变成这样的一个情况,他迎着小婴儿的目光望入过去。
那双真正纯净黑亮的眼睛里倒映出一个他来,却不知道这小婴儿是不是真的看见了他……
净涪佛身淡淡地想着。
他心中未见波澜,木树却不能。
看见襁褓里原本安安静静睡着的婴儿睁开眼睛,他抱着襁褓的手都抖了抖,如果不是那襁褓上的细细重量明白地昭示着他的存在,怕木树惊慌之下,能直接将这个襁褓给远远地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