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连摆手,“怎,怎么可能……”
净涪佛身就笑了起来。
净罗沙弥松了一口气,连忙将他袖子里揣了许久的一本册子来双手递给了净涪佛身,“师兄,这个是这段时间以来各处地界发生的蹊跷事情……”
那本册子厚厚的一沓,说的都是类似于发生在年晋文身上的事情。不过是短短一年的时间,这景浩界佛门所统辖的各处地界,可已经出了不止一个年晋文。再要算上景浩界佛门之外的其他地方,特别是魔门那边厢,情况怕还会更触目惊心。
便是净罗沙弥自己,在收集整理这些消息的时候,心也真的是一点点的往下沉,沉落那无有底限的深渊里去。
“多谢师弟,有劳了。”
净涪佛身将那本册子接了过来,拿在手上粗略地翻看过一遍,越看,脸色便越渐沉了一分。
不过等到净涪佛身将这本册子里的内容翻完之后,他那越积越暗沉的脸色就慢慢地平淡了开去,到得最后,又恢复成了最开始时候的那副模样。
净罗沙弥将净涪佛身的这些变化统统收入眼底。见得净涪佛身如此,他忍不住心下叹了一句。
‘果然,净涪师兄很看重这些事情……但世事恶化至此,人心崩坏如斯,师兄见到这些,又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净涪佛身简单地看过这一本册子之后,颇有些心烦意乱地随手将册子往随身褡裢里一塞,就转过身来继续跟净罗沙弥说话。
不过在他开口之前,净罗沙弥也已经将他听到的那些小道消息跟净涪佛身说起来了。
“其实……其实妙安寺那边有些地方情况还是不错的,没有那么严重……”净罗沙弥偷偷打量着净涪佛身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就是净涪师兄接触过的那一对陈家兄弟的那片地界……他们供奉的药师琉璃光如来神圣殊异,有不可思议神通……寺里的诸位师长都觉得……这位如来尊者可能正正好克制了此间魔劫……”
净涪佛身听着,抬起目光来看着他。
净罗沙弥吞了吞口水,快速地给出结论道,“在我出寺的时候,我师父就跟我说过,不必太过担心……到底西天还有几处佛国呢。”
“我觉得师叔伯们说得很对。”
净涪佛身慢慢地笑了起来。
净罗沙弥也才松了一口气,跟着笑了起来。
“药师琉璃光如来尊者显圣,可不就是这样的道理么?师兄放心,在我还没有出寺之前,寺里就已经暗示下去了,叫镇守在各处分寺的师叔伯们布置下去,多多的宣讲《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
“更何况,也不单单就只有我们妙音寺,像天静寺、妙理寺、妙安寺等等各处地界,也都多有动作,那动静还不小呢。师兄若不是一心扑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上,应该也会发现才对……”
净涪佛身确实已经发现了。甚至在最初出现这个苗头的时候,净涪佛身就已经在关注这种情况了。从那最初一路看到现在,别说是现下站在他面前的净罗沙弥,便是各处地界、各处佛寺负责总领此事的那些大和尚们,怕都没有净涪佛身了解得多。
事实确实是这样的没错,但在净罗沙弥面前,净涪佛身却是全都给遮掩了过去。
他面色随着净罗沙弥的话或喜或忧地变幻着,到得最后,净涪佛身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感叹道:“诸位师叔伯果然是高瞻远瞩,我真是差得远了。”
若是他在一开始就能发现那位药师琉璃光如来尊者在这方面上的神异,他这一路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无所作为。
对于净涪佛身的这句话,净罗沙弥却是摇头,“师兄却是妄自菲薄了。师兄你这一路行走奔波,本来为的就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师兄如今进展,已经是相当不慢了。更何况,师兄你当日不是也送了书信回来说起这件事情么?……”
“不是这般说的……”净涪佛身摇摇头,拦下净罗沙弥的话头,转移开话题道,“净罗师弟,混沌之地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哪怕净涪佛身问的是混沌之地的情况,净罗沙弥也知道他要问的是谁。
他抬手又从随身褡裢里摸出一本册子出来递给净涪佛身道,“净音师兄那边很有些麻烦,但我师父也说了,寺里现下不打算强求他们做到什么程度,就单只看他们能走到哪一步吧。”
其实不论是哪一种情况,这一回的佛子甄选公平还是能够保证的,就是安全上有些问题。
连向来平静的妙音寺地界上都是波澜阵阵,更别说是从来就没有平静过的混沌之地?
净涪佛身点点头,又将那一本新递过来的册子拿在手上慢慢翻看过。
看过净音在混沌之地那边的一应作为状况之后,净涪佛身脸色就慢慢地缓和了下来。
净罗沙弥在旁边见得,心里笑了一下,脸上自然而然就显出了笑意来。他对净涪佛身说道,“若不是净音师兄不在,我们真的要当面恭喜净音师兄了,在这一众师兄中,净音师兄那边的进展最好,我觉得,这一回的佛子,十有八九该是净音师兄了。”
净涪佛身笑,却是说道,“也就是净音师兄他不在而已。若是他当面,听见你这句话,必定会反驳你的。”
净罗沙弥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笑着应声道,“是了,净音师兄怕是会说,‘不过是比各位师兄弟快了一点而已,哪儿就能看出这个结果来的,快快住嘴了吧。’”
净涪佛身点头,“很是,很是。”
两师兄弟说笑了这么几句,虽然没有将最开始的那点沉重打散,却到底叫他们心里头松快了许多。其中最明显的,也就是净罗沙弥了。当然,那是内里,在表面上,净涪佛身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净罗沙弥见得,心里又更轻快了些许。
又再闲聊得一阵之后,净罗沙弥就跟净涪佛身告辞了。
净涪佛身也没留人,合掌探身,给净罗沙弥还了一礼。
净罗沙弥转身之前,还回转身来,跟他说道,“师兄,我们师兄弟在寺里等你。”
净涪佛身点点头,看着净罗沙弥转身远去。
净罗沙弥走了之后,净涪佛身另外寻了一处地方,布设过阵禁之后,就在内中坐了,拿着净罗沙弥递给他的第一本册子看了起来。
这本册子的内容极其沉重,净涪佛身一页页翻看过去的时候,动作也极其的缓慢,像是在掀动镇压在他手上的大山一样的。
一页,一页,又一页……
这本册子足有数千页之厚,每一页纸张上记录着的那些事,几乎都像是蘸了面庞上的血泪、胸腔中的悲愤绝望……一笔笔一划划勾勒出来的,逼得翻看这一本册子的人心头不由自主地震颤不已。
杨元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沉眠中醒了过来,正睁开眼睛看着他这边厢,但他一直没有开口,直到净涪佛身的目光扫过那本册子的最后一页,看完最后一行字,那边厢的杨元觉才无缝衔接地开口说话。
“怎么,不忍心了?”
这话听着像是在嘲讽,但净涪佛身却是真的清楚知道杨元觉没有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