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听到管家传话,石老爷一时间也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有僧人上门拜访?”
“是。”管家应了一声,又答道,“门子说,是妙潭寺里出来的师父。”
妙潭寺弟子身份铭牌可还挂在净涪佛身省撒花姑娘呢,门子的眼睛又不瞎,怎么可能没看见?
石老爷脸色很是难看,但他在原地站了半响后,还是从嗓子眼里逼出几句话来,“既然是妙潭寺里出来的师父,那……”
“贵儿,你替我去接待他吧,我身体不怎么舒服,就先回去躺着了。那位师父要是问起,你就这么帮我替他告个罪。”
石家大少爷和管家都在旁边老老实实地听着,但也许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这会儿他们心底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果不其然,他们等了一小会儿后,就等到石老爷明显心疼不舍的声音。
“不管……不管他要什么,你们都给他。给他就是了……”
石家大少爷心里苦笑了一下,却还是答道:“是,孩儿知道了。”
石老爷无力地摆摆手,拖着有点发福的身体走出了书房,一步步慢吞吞地往寝室那边去。
管家这时候也很为难,“大少爷,那位师父他是想要见老爷的,但现在老爷他不见客,怎么办?”
石家大少爷也是无奈,现在他父亲这个样子,他又能怎么说?更何况,他也知道他父亲的心病,不想要太过逼迫他。
“还是我去吧,如果那位师父生气,都由我顶着就是了。”
石家大少爷都这样说了,管家还能说什么,他低低应了一声,便跟在石家大少爷身后亲自去迎净涪佛身。
净涪佛身见到石家大少爷,心里笑了一下,合掌与他见礼道:“南无阿弥陀佛,小僧妙音寺净涪,见过檀越。”
净涪?妙音寺净涪?!居然是这位!
石家大少爷和管家眼睛瞪得滚圆,都以为自己是听岔了。后来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两人又都忍不住在心头哀嚎不已。
为什么会是妙音寺净涪,不是说的妙潭寺师父吗?这中间差了很远好不好,为什么没有人多问一点?!
现在怎么办?
这位净涪师父上门,还是要见的他父亲,可他父亲避开了,招待他的只是少爷和管家,不说这个份量的问题,单只是要月亮给了星星的做法,就是怠慢啊。
他们这样怠慢这位净涪师父,消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他们家?他们家以后……
再有,这位净涪师父忽然上门,为的什么猜猜也想到了。除了那《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还会有什么?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真要在他们家,那应该是大好事才对,可他们家现在这样……哪儿又还有好事?天大的祸事才对吧!
石家大少爷和管家的脸色灰败如土。
净涪佛身却没有担心,他对他们笑了笑,忽然放开目光望向石家大少爷和管家的来处,合掌点头又是一礼,称道:“檀越。”
石家大少爷在绝望中升起了一丝希望,他慢慢、慢慢地别过头来,想要看看他身后,看看他那身后是不是真的有他父亲在靠近。
不过他动作实在是太慢了,在他眼睛发现对方存在之前,他耳朵已经捕捉到了那道熟悉至极的嗓音。
还有那同样熟悉的说话方式。
“原来是净涪师父大驾光临,难怪今日大清早的就听见喜鹊在我面前鸣叫不止……”
石家大少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等到他一口气吐尽的时候,他才发现,就愣神了那么一会儿功夫,他父亲已经带着净涪佛身往客厅那边去了,他们身后跟着的,还有刚才还在他旁边的管家。
石家大少爷想生气又想笑,可即便在大悲大喜中转悠过了一回,处事应对大为失常,也还是跟了上去,而且动作还不慢。
石老爷拿眼角余光瞥了他那傻儿子一眼,见他动了,才收回目光,继续领着净涪佛身往前。
“……净涪师父今日来我府上,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石老爷问是这样问了,但真要说他不知道净涪佛身的来意,却是没有谁会真信的。
净涪佛身自然不例外。但既然石老爷这样正式地跟他问起,净涪佛身也不是不能配合。
所以他也就如了石家人的心意,笑着将他曾经说过很多遍的话语也跟这位石老爷说了一遍。
石家老爷欢喜地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
完全就像是他对净涪佛身来意一无所知的样子。
净涪佛身也还是没就此有什么表示,笑着点了点头。
石家老爷一挥手,“既然这样,那请净涪师父放心,我这府宅上的东西,但凡净涪师父你觉得是那《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都可以拿去。”
石家老爷这副慷慨大方的模样,看得一旁的石少爷和管家都忍不住滴汗。
但他们拿不住石家老爷,这会儿更是连插话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偷空拿着帕子擦去自己脸上的冷汗,然后掩耳盗铃都将帕子收起,全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不过他们也知道,这会儿石老爷是当自己在跟这位从妙音寺里出来的净涪师父做买卖呢。
可不就是买卖吗?
石老爷将那片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贝叶当货物,跟这位净涪师父做买卖,交换净涪师父许给他们的一个愿望。
石老爷这时候甚至都已经在想当净涪佛身取走那一片《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贝叶,来询问他的愿望的时候,他该跟这位大名鼎鼎的净涪比丘说些什么了。
这里几人的种种心思,净涪佛身都是知道的,但他脸色始终没有丁点变化,只是笑答道:“多谢檀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