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沙弥已经认出了净涪佛身的身份,也还是等到净涪佛身点头应了,才端端正正地合掌与他见礼,“妙理寺净原,见过净涪师兄。”
那一板一眼的模样,完全不叫净涪佛身觉得意外。
两人见过礼后,净原沙弥完全不与净涪佛身多话,直接开口问他道:“净涪师兄,昔日我寺中师长与你的那份身份铭牌,可还带在身上?”
净涪佛身无二话,探手将当日妙理寺大和尚赠予他的身份铭牌捧了出来。
净原沙弥双手将那身份铭牌接了过去,仔细验看过之后,与净涪佛身点头道:“确实此物。”
随后,净原沙弥捧着那身份铭牌,向着妙理寺所在的方向深深拜了三拜,默声祝祷一番后,就有一道金色的佛光从他头顶冲出,没入被他高举过头顶的那枚身份铭牌中。
那原本空白的身份铭牌上刹那间金色佛光流转,给铭牌平添上一层璀璨的色彩。
不过很快地,那一片金色佛光就收敛了回去,只剩下铭牌边沿处隐隐显现的金色印痕。
净原沙弥仿佛知道身份铭牌已经发生了变化,他站直身,同时将手收回来。然则,他看过一眼那身份铭牌之后,便将铭牌双手捧向了净涪佛身。
“净涪师兄,请收下。”
净涪佛身正色向他拜了一拜,才双手将那铭牌接了过来。
净原沙弥亲眼看着净涪佛身将那枚属于他的身份铭牌挂到了腰间后,便就开始跟净涪佛身讲解这妙理寺地界上的规矩。
前文便已有言,于妙理寺众僧而言,佛经所载佛陀一言一行皆为无上妙理。他们恪守佛陀教诲之言,言行之间无有逾矩,无有暌违。以践行佛陀大愿,体悟佛陀慈悲心性为法门,积攒功德,清净心性,以求得到世尊灵光接引,登临极乐净土。
所以明白地说,妙理寺的僧人修的是律,恪守的戒律,绝无违背。
因而……
净涪佛身沉默地听过净原沙弥流畅说道出来的一系列规条,直到净原沙弥终于停下来了,他才合掌,向着妙理寺的方向拜了一拜,口中也应道:“是,弟子必不敢忘。”
一直到得此时,净原沙弥才稍稍放柔了语气,道:“净涪师兄放心,寺中师长们都是相信师兄你的。师兄也无须太过紧张,一切按照师兄日常习惯行事即可。”
净涪佛身寻找《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这一路经过好几个地界,时间都不短了,也从来没有刻意遮掩过什么,各寺的大和尚、比丘僧、沙弥僧但凡有心,都能看见净涪佛身这一路的作为,也都知道净涪佛身这一路的处事习惯,更别说,可还有不止一位世尊隐在他身后,这样的人,便是最重视律令的妙理寺,又如何能要求他更多?
不能了的。
纵然净原沙弥已经特意放柔了语气,他甚至还试图露出个笑容来,可到底平日里严肃沉默惯了,一时间要给扭过来,可没那么容易。
尤其是这么做了之后,他的表情不单没软和下来,甚至还有些别扭。
净涪佛身却不介意,他点头道:“多谢师弟,我记得的。”
净原沙弥见净涪佛身是真的明白,又对他笑了笑,才合掌,与他告辞道:“如此,我就不打扰师兄了,师兄请随意,我先回去了。”
净涪佛身点头,送了他两步,道:“师弟慢走。”
送走净原沙弥之后,净涪佛身便也就跨开脚步,向着他所感应中的那枚贝叶所在寻去。
一路寻去的时候,净涪佛身也有注意这些生活在妙理寺地界上的凡人们的面貌。
严格说起来,妙定寺与妙理寺地界仅只得一线间隔,但生活在这两片地界上的凡俗百姓,却赫然是两般情况。
生活在妙定寺地界上的百姓相对而言,更加随性、自在;而生活在妙理寺地界上的百姓,则显得颇为严肃、正经。
这或许就是妙定寺与妙理寺这长年累月的影响所导致的结果。
当然,虽然看起来,生活在妙理寺界域内,受妙理寺统辖的百姓更为严肃,更恪守规条,但这并不就意味着人家的生活无趣乏味。
事实上,妙理寺地界上条规虽多,但这里的百姓们脸上的笑容可真没比妙定寺那边的百姓少。
或许也是因为,条规极多的妙理寺地界,其实也算是一处清净、自由的地方。
毕竟在这一片地界上,所有人都需要遵守官府衙门定落下来的条规。违逆了条规,自然是会有相应的处罚,可是在条规之内,百姓想要怎么活,活成个什么模样,却都全随他们自己心意,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就是相对的自由了。
净涪佛身看过这里的百姓,见到他们面上、眼底自然绽开的笑意,也就明白了他们心底里的选择。
相比起完全的自由而言,他们更愿意选择这样的相对自由。
完全而绝对的自由,那往往都是强者的希冀。他们这些没有自保之力的凡人,想要活得自在,活得安全,自然就需要约束。
哪怕没有妙理寺定下条规约束,百姓自己也会定下类似的条规,其实也没差。
抱团活下去的人,本来也都需要定律约束。
既约束自己,也约束别人。
如此,他们才能安心地抱团下去。
想过这么一遍之后,净涪佛身在心里摇了摇头,也就将这些有的没的统都给甩开一边去了,再没理会过。
走了相当一段时间之后,净涪佛身在某一日午间,停在了一处小山村的村口边上。
他抬眼往里看得一看,便也就抬脚往里走。
这一回,净涪佛身在一辆马车侧旁停了下来。
那拉车的马是老马,但马车的车厢却不少,看着能装下不少的人。
甚至,这车厢里头也真的挤了好几个幼童。
车厢中有孩童撩开遮挡耳窗的布幔,探头往外张望。
那是一个年岁不过七岁的男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