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封见他明白了,也就没再多说,转头看得净涪那边一眼,问王二道:“老檀越,我想去看看净涪师兄。”
王二叫他这么一提醒,当即就是一个激灵,下意识地道:“请,请跟老朽来。”
净封点点头。
王二回神,再不敢拖延,带着净封穿过人群还回到了净涪所在的院子里。
净封在院子边沿上站定,就再不往里迈进一步了。
也不是他不想靠近,实在是净涪当前正在参悟那一片《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经义,像王二、王五甚至是王球子这样的没有修炼过的凡俗还百无禁忌,想靠近就靠近,只要没对净涪生出什么恶意,净涪周身沐浴着的金色佛光就不会对他们有所妨碍,恰恰相反,那佛光还能护持他们。但净封就不一样了。
这佛光真不伤人,但净封若敢随意接近,这佛光轻易就能混淆他的修行根基。
哪怕这佛光无意,单只这佛光自然而然外溢的至微至真的妙理就能让他不自觉沉沦,甚至不自觉地参悟这些佛门妙理,然后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转换门庭……
而现今这佛光的这一层附带效果,放在道门、魔门和散修眼里,也就是凶名赫赫的强行渡化。
这强行渡化在外头传得玄乎,传得凶残,能让人闻之色变。可在佛门弟子眼里,却没有那么避讳,顶多只是忌惮而已。
这强行渡化,其实说穿了,不过是道与道之间一种相互渲染而已。
就譬如当下的净涪和净封两人。
不得不承认,净封在佛门佛理上的体悟是和净涪有着相当大的一段差距的。且撇开这段差距不说,他们两者的修行方向也都不一样。也就是说,在佛门这一条道上,净涪比净封走得更远,摸索得更广,看到的也是更美妙神异的风景。
那当净涪和净封两人敞开来论道辩经的话,净涪与净封之间的差距会让净封本能地渴望窥探净涪的道,去窥看他看到的风景。而对于净涪来说,情况就没有那么糟糕。因为他的道足够广阔,世界足够宽广,道心足够坚定,所以他能够坚守自己的道不动摇,还能在这种基础上汲取净封的道中于他有益的部分开拓自己的道。
可净封不行。
就像净涪在每一次拜见三位世尊一样,若不是那三位世尊特意收敛,单凭净涪自己,怕是只一照面就会陷入三位世尊的道中。别说挣扎,净涪根本连意识到那样灭顶恐惧的事实的机会都不会有。
第516章 王家村里2
毕竟,对比起来,净封对上净涪的情况是要比净涪对上三位世尊的情况要好太多的。毕竟就双方实力而言,净封和净涪确实还有差距,却还没有净涪与三位世尊的差距那般令人恐惧且绝望。
而除了这修为间的差距之外,双方的心性也是一个影响。尤其是当双方间的差距还可以预见的时候,那这心性就是关键。
心性坚定通透、对自己的道无比固执的人,是能够抵抗得了那来自道的诱惑,始终坚定自己的道途,只吸纳补充自己所需要的,而排斥掉一切扭曲自己那些东西。
说是这样说的,可净封没有那个兴致去测试一下净涪与他之间的差距,更没想去到这位比丘面前去试一试自己的心性坚定与否。
他不是没自信,而是不想拿自己的道途去试那个万一。
说到底,景浩界偌大一个佛门,谁真的能拍着自己的胸膛保证自己摸清了这位年轻比丘的底细?
各寺里的大和尚?
他们能吗?
不能的,便连天静寺那些大和尚们,也都不能。
便是那些大和尚们敢夸口说能,净封也不敢信。
他没见过这位比丘在各寺大和尚面前的模样,但他见过竹海灵会那会儿的净涪。
当时这位可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沙弥呢,就已经一路所向披靡,踩在所有人头上取走了魁首。那现在呢?
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可再不是那个净涪沙弥了,而是比丘。
净涪比丘!
净封自己在妙安寺里待得好好的,可不想放弃自己先前数十年的修持,转投妙音寺。
哪怕当前妙音寺的前景就是要比他们妙安寺要好也不行。
也幸好净涪没有要将路过的修行者都强行渡化入妙音寺修行,他很收敛了。
净封错开眼去,不敢看净涪握在手上的那一片《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而当他将目光艰难从净涪身上移开,望向净涪侧旁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儿。
那小孩儿不过一身山村孩子的穿着,可他脖颈上,却带了一串短佛珠……
那短佛珠的材质以及那佛珠上头凝而不散的很眼熟的佛光,让净封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他心中分明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不自觉地转头去问王二:“老檀越,那边的那孩子是……”
王二顺着净封的目光望去,答道:“那是老朽的重孙子。小师父,我这重孙子他……他是怎么了吗?”
净封见自己仿佛吓到王二了,连忙安抚道:“没事,这小孩儿没事。小僧只是想问,那孩子脖颈上带着的那串佛珠是?”
“哦,那串佛珠啊……”王二也冷静下来了,他望着被王球子小心护在手里,就算睡着了也怕有人将它抢了去的模样,心下又更安稳了许多,“那串佛珠是那位净涪师父给老朽我这重孙子的。”
既然这位妙安寺来的净封师父都说净涪师父是他的师兄了,那么他师兄给的东西,应该是好东西才对,他乱个什么乱?!
净封得到了王二的确认,便兀自打量着那个小孩儿沉吟,倒没如何注意旁边那王二柱的神色变化。
他打量着那王球子半响,怎么都没看出这小孩儿有什么能让净涪另眼相看的地方,自然就更不知道缘何净涪会将自己随身的佛珠送了出去。
但既然想不明白,净封也索性不想了。
或许这就是净涪比丘与小孩儿之间的缘法呢?
谁又知道?
可净封没再抓住这件事深究,并不代表他不会在此事上做出他的应对。
他再次侧过身去,郑重地望着王二,问他:“不知老檀越舍不舍得下你这重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