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都是一颗心,却既可至纯至善,亦可至恶至毒,而除了这两种极端之外,它们甚至还会出现亦善亦恶的混沌状态……
神奇至极,也……
好玩至极。
净涪本尊合掌回了深深一礼,便转身,领着五色鹿在刘家一众人等的目光中一步步不疾不徐地走向村外。
直到净涪和五色鹿的身影彻底消失,刘乐安才一扬手,道:“都散了吧。”
刘家众人很快散去,唯独净行顿了顿,跟在刘乐安的身后,一路去了佛堂。
刘家留意着刘乐安和净行去处的众人或对视一眼,或暗自皱眉,或转头就走,又是一浪汹涌潮汐。
刘家这边的事情,净涪没再特意留心过,只是在某一日,佛身察觉到了那盏心灯被人燃起,火光温暖清净,一如他当日造就这一间佛宝之前所预想的那样。
‘所以,净行还是拿了那盏心灯。’
魔身很随意地点头,‘是他。’
佛身却又发出了一个隐现好奇的单音节:‘哦?’
这就是要了解了解这事情大体过程的意思了。
魔身看了他一眼,大发慈悲地答道:‘当日我们离开之后,刘乐安将他带去了佛堂,不过那次净行那沙弥也还没有答案,刘乐安便让他将心灯带了回去,至于他是真会将你那心灯收下还是给了静宇寺,他都不过问了。刘家也不会再管,只让他自己决定。’
说是他不过问,说是刘家不会再管,其实不过就是刘乐安以退为进的手段而已。
谁还像净行那沙弥么,竟都没有看透?
不过刘乐安说了这话以后,还真的就再不管了。态度摆得光明正大,静宇寺那边便是看出来,也没话可说。
不过静宇寺那边应该就只看出了这一点,只以为刘家这是要和静宇寺修补他们之间的缝隙,却忽视了另一个变化。
刘家摆出这种态度之后,他家与净行之间的关系比之早前更加亲近了。
在这之前,刘家确实不曾亏待过净行,但刘家对净行的支持也只是寻常,并没有特殊对待。可这次之后,刘家却分明已经在着意拉拢净行了。
刘乐安不愧是久在宦海沉浮一直屹立不倒的人物,他对局势的把控、静宇寺的态度、刘家的进退乃至对净行的了解,都已经做到了极致。
他不曾着意在净行与静宇寺之间挑衅,却让刘家在净行的眼中占定了一个极为特殊的位置。但凡净行修行有成,他们刘家无论如何也能从净行那里分得几分庇护。至于静宇寺与净行……
只要静宇寺没耽误到净行的修行,他看样子是不会多做什么的。
不过敢就这样将赌注押在净行身上,刘乐安看样子对净行的前程很有信心啊。
魔身这般想着,忽然心念一动。
他要不要……在里头搅和一手?
但很快他就将这种心念彻底斩去,没让它留下半点痕迹。
佛身随意地看得魔身一眼,却没说什么,只是一个点头,又问道:‘接下来?’
‘接下来,’魔身兴致缺缺,但还是与佛身说道,‘接下来这沙弥将自己和你那心灯关在静室里,什么也没做,就这样盯着看着看了一天一夜。’
佛身笑了一下,再开口时话音中就带着些许笑意,‘然后?’
‘然后么?’魔身撩起眼皮往他的方向扫得一眼,话语间也平复了下来,‘然后就是这沙弥想通了,他取出了他当年皈依礼时收藏着的头发,亲手将它们搓制成芯,燃起了灯火。’
说到这里,魔身也仿似回想起了当时净行将他自己搓制成的发芯放入灯盘中,又倒入灯油,却发现那由他头发搓制成的灯芯根本不吸油时的苦恼表情。
‘哈哈哈……’魔身大笑道,‘你知道他当时想的是什么吗?’
佛身也笑了一下,答道:‘他在想,他手上的那些头发能够支撑他点燃这盏心灯多久。’
魔身笑意未减,‘他居然在发愁,要是他手上的头发都被烧光了,他该拿什么来搓制灯芯!’
佛身也笑,并没有说话。
事实上,这些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担心,那盏心灯燃起,并不会将灯芯烧尽。那灯火燃烧的,只是灯油而已。
不过这些其实也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佛身知道魔身此时笑的根本不是净行那个沙弥,而是他。
魔身是在笑他制作的第一件佛宝居然被人如此低看,偏生他还不能将那盏心灯从净行手上收回。
等到魔身笑完之后,佛身才问他道:‘静宇寺那边呢?’
佛身完全不需要去询问魔身当时净行的心态和决定,因为他知道,单只净行燃起那盏灯的时候,他的心便定了。
净行的心定了,旁人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就很难再动摇得了他。
所以他问的,只是静宇寺那边。
算算时日,净行应该已经带着那盏灯和刘乐安给静宇寺的回信回归静宇寺了。
魔身道:‘静宇寺那边没什么话说。’
静宇寺?
静宇寺无话可说。
他们能说什么呢?
净涪已经离开了,便连他行进的方向也都一并改了,随着他的前行,与静宇寺的距离正在拉远,这分明就代表着这位比丘与他们静宇寺之间的缘法已断。
哪怕净涪比丘下一次再踏上他们静宇寺的山门,情况也已经和这会儿不一样了。